第二日阿四一睁眼,就看见了趴在他脸上左看右看的一张毛绒大蠢脸。

“咦,没名字你道行长了?”懒懒伸出一对圆胖兽爪,把他的脸扭来扭去。

“……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吗?至于这样吗?”阿四内心崩溃。

——娘的,人被宠物检查是否正常,老天爷降个雷劈死我算了。

“嘭!”

还真降了个雷,是阿大从床上翻下来了。

和阿四一样已经起床正在收拾的阿二,叹口气把阿大推回床上。

“走吧。”阿二招呼。

阿四刚准备走,发现懒懒也一个打滚滚下床,乎悠乎悠的打算出门去,不禁奇怪道:“咦?你不睡懒觉了?天色还这么早你干嘛去?”

“你管老娘!老娘要去逍遥!”懒懒趾高气扬的乎悠走了。

“早点回来,别惹事啊。”阿四一边嘱咐着一边和阿二出门了。

“你那只猫……是不是偶尔也吃素?”路上阿二奇怪的看着阿四。

“对啊!”

应该说懒懒根本不吃肉才对。

“哦,那我估计应该就是她了。我听说咱们山里灵药园和灵果园最近一直闹贼,然后这几天正在大肆捉贼,结果贼没拿住,却误拿住她好几次。”阿二说着说着语气古怪,“看来应该不是误拿,那些药草灵果确实都是她偷吃的。还好人们都习惯了猫是吃肉的,没往这方面想过。不然药园灵果园那些人怕是要直接打上门来找爷爷讨要说法。”

嗯,因为懒懒现在带着毕寒州的标记,所以除了最开始见过阿四头顶懒懒上山的人之外,大家都以为懒懒是毕寒州养的。

甚至有许多人感慨毕祖师爷终于不收闲人改养宠物了。

“你妹呦!”,阿四一拍额头满脸黑线,“她偷吃也就算了,她一个真妖怎么还会被抓……”

阿四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想出来小东西是怎么被抓的了。

——吃饱了当然是要舒舒服服睡个懒觉了,于是……

——MDZZ!!!!

毕竟这是一个只要不化形,明明会飞还是要坚持爬树摘果子再从树上失爪摔下来的蠢东西啊!

“阿四你最好警告一下她,被抓次数多了总会有人怀疑的,万一被人抓个现形……”

“阿二求不奶成吗?我今天回去就赶紧警告她……”

“MD狗货!”×2

卓玉凡和夏玉卿看着笑呵呵端着饭盘走过来的阿四,恨不得一人一菜勺扣他脑袋上。边上李玉轩边给人打饭边看戏。

此时离正式开饭还有一个时辰,来吃饭的都是和阿四阿二一样工作时间过早的弟子(铁剑山上除了大二三四,其他杂役也很少,一半以上的活儿都是内门、亲传甚至长老亲自在干,这基本是个扣到把人压榨到死的门派没跑了2333),偶尔夹杂几个勤奋或者装勤奋的内门。

阿二笑着看了一眼李玉轩:“听说你现在不闹了?还连名都改了?”

李玉轩尴尬的挠头转移话题:“阿二哥你吃啥,我跟你说这个菜也就这会儿做出来趁热才好吃,一会儿等正式开饭凉了就没味了……”

阿二依旧是凉菜加两个包子,走时对李玉轩笑了笑没说话。

那边仨狗货还在打嘴仗。

阿四:“我跟你说啊,夏狗卓狗,人呢,要知道感恩,你俩不能总是对我这么横眉冷对,我帮你们俩白天留在山上……”

夏玉卿:“四狗儿你快闭嘴吧!把我俩卖了你还有理了是吧?你信不信我一菜勺扣死你个不能共患难的表面兄弟……”

卓玉凡:“四狗儿我跟你说啊,你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山,不然缺个啥零件的别来找我俩。牧流氓觉得你的想法不错值得积极推广,最近正在外门里广挑刺头儿,抓来山上充免费苦力,我们外门兄弟很希望能好好报答(暴打)一下你这个始作俑者……”

阿四跳脚:“MD你俩狗货能不能讲点兄弟情谊……”

夏卓二人异口同声:“不是我俩说的呀!是牧流氓亲口说的,说这个美妙的主意出自我们亲爱的四狗儿同志之手……”

阿四:“牧流氓你弄死我算了!不过现在老子不怕了,老子也算是入道的人了!怕他们个球!”

夏玉卿:“入个道算毛线,老子马上就要聚灵了,聚了灵就是正式内门了!不行,怎么越想越气,我当初咋就上了你个狗货的当呢!”

卓玉凡想到了啥:“……四狗儿啊,你别告诉我昨天晚上那动静是你弄得……”

吃过饭,出饭堂门的时候,阿二才问道:“那就是你带上山的两个外门?看着资质还可以啊,眼看着就都要聚灵了。”

阿四大感自豪:“是吧?物以类聚,能被我阿四看上眼的人,怎么也得是人中的豪杰……”

“你是又欠骂了是吧?”

只是阿四并没有意识到,阿二一个看起来没有道行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两个人马上要聚灵了呢?

两人进了兵源洞,才发现毕寒州在。

这个唯一认定祖师爷,日常下线,偶尔上线一回,也总是隐身登录。

今儿怎么大早晨就过来了?

“阿四,你过来,把手给我,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看你灵气的属性。”

阿四把手伸过去,只见毕寒州抓住他的手,两根手指闪闪发光,好像是在把什么东西渡入他体内,可阿四却感受的不是很清晰。

不过这好歹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道书里说的气感。

——还真是……玄之又玄妙不可言……个屁啊。

——他总觉得其实就是一种心理作用。

“咦?金土双属性?不对,是单一属性?似金非金似土非土?这是什么怪属性?变异属性?新属性?这千折不弯千压不坏千锤不崩千凿不裂般的气质?这是什么鬼属性灵气才有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毕爷爷……不行就叫他山属性吧……”阿四想着。

“山属性……山属性……到还真是契合这灵气的性质啊……”毕寒州说着递给阿四一把金精的门剑,“从今儿起,你的待遇等同于外门了,每月能有机会进藏书楼,进灵药园,进兵潮库了。”

说完这个祖师爷再次下线了,下线前嘴里还喃喃着:“山属性……山属性?……莫非我铁剑门,还算收了一个奇才不成?……”

剩下阿四一个在哪里犯傻。

自己就因为入了个道,待遇就突然升到外门了?就可以进藏书楼,就可以进灵药园,就可以进兵潮库了?

然而当他刚想好好兴奋一下,仔细想了想铁剑门外门弟子的待遇后,发现——

——除了最后那三点之外,跟现在卵区别都没有。

嗯,在铁剑山上吧,你除非混成亲传,或者是空降时直接顶个大到没边的特权光环,否则吧,区别其实都不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和阿二把早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迎接诸多外门的到来。

“你干什么呢?不能这么搞你知道吗?这个温度下往进扔雪针晶矿,冷热一激直接就会喷出来知道吗?你是想毁容吗?”

“谁让你把温度调这么高的?没有必要,调到四分之一足够了,你调到一半儿是想干嘛?你这是打算煮人还是打算炖汤?”

“嘿嘿嘿!你去干嘛?什么,材料不对?这是隔得时间长了外层变色了,你不知道就先张嘴问一问啊?自己啥都不问就去矿土库里瞎拿?这一库东西你能认识一半吗?你就不怕拿错了扔进炉里把人炸上天吗?”

“诶呦,我说大姐啊,又是你。你能晚上把进洞第一天发给你的东西看一看吗?什么?你晚上要修行?那你下午没事少逛会街看两眼不行吗?”

“嘿嘿嘿,卓狗夏狗你俩狗货别趁机故意给我捣乱行不行?算我求求你俩,行行好可做个人吧。你俩这儿给我装着出问题,你们这一班的大哥大姐就不知道要给我出多少真的问题。我顾得过来吗我?”

阿四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个翻版阿二了。

只不过他比阿二脾气好点,也可能是嘴笨点,不太会骂人,然而这么做的直接结果就是这些外门根本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有时候他挺纳闷的,这些外门的时间都去干了啥呢?

就跟他纳闷自己以前十六年的时间都干了啥一样。

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做到把阿二给的笔记倒着默写都没问题的程度了,可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因此而变得枯燥单调。

他该去练剑坪偷师就偷师,下午该去山下转悠就转悠,偶尔各洞来回跑路帮人点小忙,晚上还能抽出空搞两本闲书看看,甚至最近还新加了去潮生饭堂给三个狗货分担痛苦。

他感觉自己什么也没落下,至少他该干的事情什么也没落下。

而且还在最近入了道,虽然入道方式有点奇葩。

可是怎么这些外门的大哥大姐们,连阿二编写的那几页简易须知都记不住呢?

难道他们都比自己笨?还是说他们时间都比自己紧张?

不该呀?从偷师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他阿四简直就是个百年难遇的蠢材。

至于时间上,他感觉自己也没比谁多活出一天去啊?

他问过夏玉卿卓玉凡,也自己下山和那些外门厮混过几回。

整座铁剑山上,除了成为亲传之后的情况各有区别外,其他无论外门内门还是他这个杂役,时间都是一样的。

——你只需要做半天工,剩下的时间想干啥干啥。

虽然跟其他修行门派一天到晚只需要修行相比,确实没有那么充裕。可是,铁剑山上聚灵的内门弟子数量也不比其他门派少啊?

——甚至还要更多。

——不然铁剑门也不至于手握大量资产却从上到下从掌门到他这个杂役都过的一副惨样。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无名山上老神仙的那句话——

——身常动而心常空。

可是他眼里看到的大部分外门都正好相反——

——身常空而心常动。

就好像那个暗恋小胡子夏狗夏玉卿的大姐,自从知道夏玉卿上山偷师后,就吵着要跟夏玉卿学习。

可夏玉卿期待到现在,也没见她主动找过自己一次。

去问,便答曰:

没时间,我约了某某某去逛街,明天吧。

有时候,阿四真恨不得像阿二骂自己一样把眼前这些外门骂醒。

可当他亲眼看到阿二骂跑了俩女生,那俩女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时候,他就知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骂醒的。

因为很多人根本就是在装睡,或者觉得睡着了挺好。

就好像在外门中普遍流传的观点:

勉强随随便便修到个上人就行了,反正在凡人界上人也和神仙没啥区别了,就算不能留在铁剑门产业编制里(就是连外门都不算的地位),也可以去人间装神弄鬼滚饭吃。

阿四没有办法去指责他们。

因为这就是他们之中很多人,面对的实际情况。

甚至如果不是老神仙传了他无名道,那他终究也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就像阿二总是跟自己说的一样,人总是该找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地方待。

就好像他之前的那几个阿四,阿四在山下也见过几个。

他们有了新的名字,也有了新的生活。甚至有的过的还不错。

也许,跟绝大多数人相比,自己才更像是那个异类。

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变成阿二那个样子。他只是每天,用平淡的方式喷吐着自己的口水。偶尔愤怒的斥责一下。

他终究是没有办法去改变所有人,甚至他都觉得有很多时候,他连改变自己都很困难。

他就这样,在几个大炉子间来回巡视着,看见做的不对的,便说两句更正一下,看见做的对的,便笑笑不说什么。

然后,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弟子趁自己不注意,将炉子的温度调到最高,将所有的材料都一股脑扔了进去。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两个字:“炸炉!”

他没有经历过,可他不敢去经历,因为阿二告诉过他,炸炉的结果是无法预料的。

最最危险的炸炉会造成的结果

——一洞人,全得死。

“你TM的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