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园区中心的松烟文创大楼,为了与周边古迹相互呼应,特别使用了红色的清水砖,以艺术砌砖的方式妆点外墙;建筑本体呈现圆弧型,楼高地下四层、地上十四层,远远看过去就像帆船的主风帆。

位于文创大楼第八层的“创意胶囊(Capsule)”,今天氛围不若以往,沉浸在一股诡异的低气压当中。

由于旗下频道主遇害身亡,大部分的职员皆遭到警方约谈,并被公司要求,绝对不得对外泄漏案情。在不寻常的高压管理下,内部各种谣言更是绘声绘影,尤其是关于诅咒作祟的说法。

中午时分,待在会议室的欧罗,像鳄鱼似地张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不由自主流出的眼泪随即模糊了视线。

他随手揉了揉眼皮,再摸摸下巴,仿佛想感受一下刚冒出来的胡子和油腻的肌肤,自己被折腾到连牙都没刷,不难想象,呼吸之间的口气一定很难闻。欧罗的目光不经意瞥向墙壁的挂钟,原来已经超过三十个钟头没阖眼,怪不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

发现兔子的尸体后不久,赶至901室的警员便将欧罗带回花月分局。虽说名义是协助调查,实际上却是把他当成嫌疑犯审讯,同样的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似乎以为只要不断问下去,就可以得到不同的回答。

就算欧罗哭着强调凶手是诅咒、是会在梦中现身的恐怖男人,也只是换来了一个验尿杯,没人把他的证词当作一回事。

幸好最后由公司遣人出面,替欧罗提交了不在场证明,表示案发当晚欧罗几乎都在和朋友进行视频连线,不可能有机会犯案。等到警方检查完回放录像,才不情愿地放欧罗离开。

重获自由时,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

上了保姆车,欧罗原以为司机要送自己到酒店休息,没想到车子却直接开往公司。司机告诉他,这是高层的授意,因为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不过具体要讨论的内容,需要众人到齐后才会揭晓。

司机口中的“众人”,是指一起参与品牌公寓营销企划的八名频道主。正确来说,现在只剩下七个人,也许过了今晚,人数又会再度减少。

一想到兔子君的死状,欧罗就紧张到神经性胃疼。

「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尿出血尿。」

他喃喃自语,起身走到会议桌的角落。

这里除了欧罗之外,还存在另外一名频道主——二叶穿着箭毒蛙造型的蓝色连帽睡衣,正趴在桌面上补眠。她露出光溜溜的美腿,小巧可爱的足掌踩着地毯,如果从侧面观察,隐约还能从袖口缝隙窥见嫩滑的腋窝。

萌萌萌萌萌萌萌萌死了……

凝视着眼前如天使般的睡颜,欧罗得到一丝精神慰藉。

正当他看得入迷,玻璃门突然被打开了,吓得欧罗差点要跳起来。

一名平脸的女性走进会议室,脸上脂粉未施,能看见浓厚的黑眼圈。

「喔,是欧罗啊。你在偷窥二叶的睡相吗?」

石原慧的笑容略显僵硬,她平时总是让人感受到满溢的自信,今天却格外消沈。

「不是啦!我碰巧路过而已,刚、刚刚在寻找负离子。」

石原慧静静地将外套披在椅被上,似乎不打算继续追究,拉开座椅坐下后,问道:「你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吗?工读生刚才告诉我,上午经过会议室时,有听到二叶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呻呻呻呻呻呻吟!?我可以向圣母玛利亚发誓,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二叶酱比我还要早离开警局,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睡觉。对了——」

兴奋的欧罗弹了一下手指:「可以调阅监控录像,一方面证明本人的清白,一方面也可以弄清楚二叶酱呻吟的原因,说不定是在自、自我安慰之类的!」

「你真的很变态。」石原慧语气平稳地吐槽,「讲到监控,公司的监控系统不知道什么原因,画面全部显示异常,存档也全部毁损了。」

「真的假的!?」

欧罗难掩失望,差点就要跪坐在地。

「唉……弄不明白的事情真的越来越多。」

石原慧疲惫地了叹口气,接着从背包取出装了寿司卷的餐盒,默默吃起午餐。

过了片刻,又有其他频道主来到现场。

身穿米色洛丽塔洋装、一头长波浪卷发的少女走在前头,背后跟着肌肉男和花美男。这三人分别是温蒂、水箭龟及修奈尔茨。

「哼!都闹出人命了,臭碧取睡得可真香。」

宛如相斥的磁铁般,温蒂挑了离二叶最远的位置坐下,

同为美少女的温蒂,素来和二叶合不来,俩人的竞争也随着节目一步步白热化,二叶的狂热拥护者因此开始攻击温蒂,除了拿温蒂的照片恶搞外,还把一些不相关的罪名安在温蒂头上,例如某男明星发生丑闻,就会有好事者留言“找到第三者了”,然后附上温蒂的Instagram,引导路人去谩骂留言,让温蒂气得牙痒痒。

「别这么说啦,二叶酱和我一样,整晚都待在警局作笔录。」

欧罗挠了挠油腻的头发。

「呿。」温蒂叉着双臂,不悦地看着二叶,「警察怎么会放她出来,全是无能的税金小偷吗?温蒂认为,这碧取就是杀人凶手!」

「等等,蒂蒂酱不要污蔑好人,二叶酱很乖的……」

「温蒂才没有污蔑她,昨晚温蒂一直待在客厅画画,亲眼看到碧取在走廊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忙什么。」

洛丽塔少女比出手执画笔的动作,言之凿凿。

「只是在走廊走动,算不上有嫌疑吧?」

石原慧帮忙缓颊。

「对嘛!像小生之前也只是站在电车上,却被误认成痴汉,太让人难过了。」

「闭嘴,臭死了!可以麻烦你三个小时不要呼吸吗?大型猥亵物。」

「咕!」

遭到温蒂的毒舌打击后,欧罗捂住心脏,演技浮夸地倒在桌上。

「停。都这种时候了,我们不可以闹内哄。」

修奈尔茨撩拨浏海,作出自认安抚的手势。

——不愧是花美男,一句话就让场面冷静下来。

欧罗嫉妒地想,同时也心生疑窦。

案发当晚,修奈尔茨和水箭龟都待在自己的房间内,但是却像是没听见房外的骚动般,一直等到刑警进行盘查,他们才慢慢地打开房门、露出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欧罗想要讨个说法,然而对面的水箭龟满脸杀气,一副就要找人干架的模样,实在提不起勇气开口。

「就剩下理科还没来?那婆娘未免也太慢。哈,该不会死了吧?」

水箭龟将不悦和郁闷混在一起,用鼻子嗤笑了出来。

「别开这种玩笑,听起来很不舒服。」

石原慧皱起眉头。

「我没开玩笑啊?现在这种状况,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死者。对吧?胖子。」

水箭龟转过头,征求欧罗的同意。

「嗯,对啊。」

欧罗傻傻地陪笑,心想:下一个死的八成是你这种肌肉白痴。

「大叔在想,下一个死的八成是你这种肌肉白痴。」

忽然,原本在睡觉的二叶开口了。

「你说什么!?」

冒起青筋的右拳用力砸向桌面。

「温蒂实名支持水箭龟揍这个臭碧取。」

「停!都、都这种时候了,我们不可以闹内哄!」

欧罗模仿修奈尔茨刚才的动作,试图挽救尴尬的气氛。

「哎呀呀~人家能理解水箭龟的感受。打个比方来说,眼看室友惨死后,认为很快就轮到自己,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藉由发火来掩饰内心恐惧的“前”电竞选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二叶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这根本就不是比方吧……」

欧罗吐槽。

「二叶!你这家伙!」

就在水箭龟准备起身发飙的当下,经纪人带着理科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