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魔王的作业（三）
深夜制造的梦境幽深而压抑，皇甫谣再次来到了那个曾经在她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是灌满营养液的大型玻璃缸，皇甫谣赤身裸体地蛰伏在其中的一个玻璃缸中，耳边只有气泡在营养液中上浮的声音。
朦胧中，皇甫谣好像听到了徐导和另一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偶像？”
“对，万千粉丝追捧的偶像！她要成为有史以来最有人气的偶像，成为偶像所不需要的东西，她都不需要。”
“价钱足够，怎么样都可以。”
“开始改造吧。”
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皇甫谣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片刻后，她从一个手术台上爬起来，错愕地看向一旁，忽然发现有个女孩儿正躺在另一个手术台上看着她。
那个女孩儿和皇甫谣长得一模一样，她看向皇甫谣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她费力地张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为……为什么……你才是……要成为偶像的那个……”
这一幕将皇甫谣惊醒，她剧烈地喘息了一段时间后，慢慢抬起头，看向床头的那面摆满了奖杯和粉丝礼物的橱柜。
“对不起，对不起……”皇甫谣轻声念叨着这三个字，再次入眠。
……
……
早餐时间刚过，《东华偶像》节目的投资者们就临时召开了一场会议，节目制作人陈艺虹也是参会人员之一。她吃惊地看着投资者们制定的节目规划，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各位真的决定在八方市举办决赛？”
“有个好消息，陈老师。”一位投资者说道，“我们已经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拿到了虚空魔王的许可。”
“可是八方市不久前刚刚发生过那种事……”
“确实有风险，不过预期收益也会很高。”
陈艺虹皱起眉头：“预期收益，您该不会是指……”
“这么说吧陈老师，那些偶像宅们希望在《东华偶像》这种节目里看到什么？”另一个投资人忽然说道，“励志的成长故事？高水准的歌舞演出？都是一层皮罢了，那些死宅们，包括很大一部分路人，他们想看到的是噱头！”
“我们之前采取的手段是炒作参赛选手之间的矛盾，煽动他们的粉丝在网络上互相攻击，这样就会制造足够的话题，我们投资的代言产品才会收获到足够的关注度。”又一位投资人补充道。
“这些我都知道！”陈艺虹说道，她脸上满是无奈，“但总不能威胁到选手们的人身安全吧？去八方市举办决赛，完全没道理啊？”
投资人们忽然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陈艺虹思维迟钝。
“陈老师，现在网络上最有噱头的是什么事？”一位投资人问道。
陈艺虹愣了一下，吃惊地说道：“该不会是……东神歌和皇甫谣……”
“十六进八的赛程结束后，因为东神歌和皇甫谣粉丝之间的冲突，#东华偶像#这个tag在短短两天之内的发帖数量就飙升到了往期的十倍不止。”投资人认真地说道，“数据是不会说谎的。”
“既然东神先生想要去八方市举办决赛，那我们就去，一定要让东神先生继续担任评委！至于安全问题嘛，我们会雇佣专业的安保公司来负责。另外，在魔王城举办决赛这种事本身就很有话题度。”又一位投资人补充道。
陈艺虹无奈地苦笑起来，似乎她早就料到这一切会发生：“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几位要缺席颁奖仪式了？”
投资者们脸上掠过了一丝尴尬，但很快恢复正常。
“我们毕竟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
“我们会请到其他颁奖嘉宾的。”
陈艺虹明白这些人不敢前往八方市，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我理解各位，我是节目组的制作人，我陪着姑娘们去。”
……
……
《东华偶像》的决赛即将在八方市举办的消息被公布后，网络论坛上的网友们又吵翻了天。
“天王歌有那么金贵吗？他说啥就是啥？”
“选手们的安全怎么办？”
“话说回来，有人搭伙去八方市吗？”
“这都是噱头，谁要去魔王城过年啊？”
“我有个猜想哈，虚空魔王不也是个少女，莫非她也想参赛？”
“那样的话我一定去看！”
“命都不要了，一群傻X！”
争吵之余，假装路人的黄牛开始甩卖决赛的现场票。
……
……
收到节目组的通知邮件后，徐导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着步。
“偏偏是八方市，为什么非得是八方市？”徐导眉头紧锁，“这个东神歌真会给我找麻烦……”
敲门声忽然响起，门外传来皇甫谣的声音：“徐先生，我能进去吗？”
“谣谣？快进来！”徐导亲自打开门把皇甫谣拉进办公室，“我知道，你看到这个通知也很心烦，对不对？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处理。”
皇甫谣低着头踌躇了一阵，小声说道：“徐先生，你之前说过的，她就在八方市，对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徐导似乎不想跟皇甫谣谈这个，“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好吧？”
皇甫谣摇摇头说道：“徐导，正好这次决赛要在八方市举办，我……我能去见她一面吗？”
徐导愣了一下，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你怎么能跟那个残次品见面？肯定有很多粉丝会去决赛现场，要是被他们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个结果是你和公司都无法承担的。”
“残次品……”皇甫谣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对，就是残次品！”徐导忽然用力抓住皇甫谣的肩膀，他的语气变得不容抗拒，“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谣谣！她是你踏上偶像之路后必须抛弃的累赘！你不能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皇甫谣没料到徐导会如此激动，顿时有些害怕：“我懂的，徐先生……”
“不行，必须更彻底一些！”徐导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起来，“她早晚会毁掉你，必须甩掉她，一劳永逸地甩掉她！”
“甩掉她？”皇甫谣被徐导的眼神吓到了，“怎么甩掉她？”
徐导忽然松开皇甫谣，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然后和蔼地说道：“抱歉了，谣谣，刚刚我确实有点激动，这是因为我关心你啊。那个女孩儿的事情……我会找到合适的办法去处理的，你不要担心。”
皇甫谣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要不，就随她去吧……”
“不不不，”徐导直接打断皇甫谣，“必须处理好，否则这无论对你还是对她，都是一块心病。毕竟这事关你的梦想，不是吗？”
“梦想……”这两个字像是千斤重担一样，直接压垮了皇甫谣的小心思，“我知道了……”
送走皇甫谣后，徐导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天罗山吗？你们那边有没有敢在八方市动手的刺客？很好，价钱不是问题。”
“对了，我听说你们可以提供‘一次性’的杀手，对，我就要那种。”
……
……
自从杀手事件结束后，前往八方市的航班几乎全部停飞。米乐只好先飞到与八方市相邻的青州市，然后再乘坐有保镖护送的大巴前往八方市中心城区。折腾了半天之后，她终于在一家废弃的琴行中找到了东神歌。
东神歌正忙着给一台钢琴调音，他一边试音一边问道：“我听说他们决定来这里举办决赛——是真的吗？”
米乐赌气地把行李丢在地上：“这算什么？你在短信里只给了一个地址，你知道我找到这里有多辛苦吗？”
东神歌沉默了一阵，仿佛在聆听什么，然后他说道：“米乐，我从你的心之歌里完全听不到责备的情绪，反而是关心的情绪太重了。”
“我知道，我的情绪瞒不过你的超能力！”米乐红着脸说道，“你……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这里很危险的！”
东神歌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在这个世界上，这里是唯一一个不会被我的家族势力染指的地方。”
“我明白……”米乐很失落，“那……那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东神歌察觉到了米乐的情绪，为难地说道：“米乐……”
米乐忽然打断了东神歌：“我来这里是为了接洽你和《东华偶像》节目组，等节目录制结束后……反正我是没办法留在八方市的，留在这里也是你的累赘。我真的想继续做你的经纪人，但是……如果你要一直留在八方市的话……”
“米乐，”东神歌离开钢琴来到米乐跟前，“我只不过是个追着音乐跑的人，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来自未来的乐曲，所以这个问题，要等节目录制完以后我才能给你答案，好吗？”
米乐擦了擦眼角的泪，认真地点点头。
……
……
经过连续好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后，司空千语双目无神地靠在椅背上，根本不想去看屏幕上的各种表格，屏幕的荧光让她感到恶心。
空悟端着掌机路过这边，他盯着司空千语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还活着吗？”
司空千语懒得回话。
空悟收起掌机，找来一支马克笔偷偷朝司空千语逼近，准备在她脸上画胡子。
司空千语懒得动弹，于是用眼角凶光制止了空悟：“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不要捣乱好吗？”
空悟一脸扫兴地扔掉了马克笔，躺到沙发上继续玩掌机：“我帮过忙啊，我认真地提了建议，那就是直接将所有申请全部通过。”
“我也认真地向你解释过这么做的弊端。”司空千语叹了口气，重新爬起来处理文件，“筛选到最后也还剩几百个申请，这些人必须亲自去见上一面。”
“不如让他们打起来，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见你，如何？就像什么来着？就像你刚遇到哪些杀手的时候那样，‘让本尊好好欣赏你们这些渣滓的杀戮游戏吧’！”空悟故意学着中二状态的司空千语说话。
司空千语顿时满脸通红，急忙驳斥道：“别闹，这样是招不到人的！在我完成筛选之前，我可不想这些人出事，为此我还专门用幻立方给他们施加了庇护。”
空悟见自己调戏成功，不想继续让司空千语难堪，于是继续玩掌机。
这时司空千语收到了一封来自闻雪鹰的邮件。
“这事成了！”司空千语开心地说道，“空悟，这对你这个宅男可是个好消息！”
“新的游戏展？”
“不是啦！”司空千语起身来到空悟跟前，用力比划着，“是偶像选秀，美少女偶像！”
空悟愣了一下问道：“真人偶像？”
“……不然呢？”
空悟翻身坐起来，分别指了指三个前凸后翘的美少女手办：“我已经有艾思娜、灵音还有可可了，不要拿真人那种货色来侮辱我！”
“呃……”司空千语差点说不出话来，“也是哦，你这个宅男的属性……”
空悟继续玩掌机：“这里可是魔王城哎，你真的确定这里可以举办偶像选秀比赛吗？”
“为什么不能？”司空千语忽然说道，“魔王城怎么就不能举办偶像选秀比赛？”
空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忽然认真起来的司空千语。
司空千语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你这个真魔王都能是个游戏宅，那魔王城怎么就不能举办偶像选秀比赛？我知道，不可能消除你和这个世界……魔王城和这个世界的隔阂，但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魔王城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魔王……也可以和这个世界融洽相处！”
空悟放下掌机，直面着司空千语那认真的眼神，忽然问道：“千语，你还记得从洛京回来之后我们的约定吗？”
“这个……”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我失去的记忆，以及我失忆的原因，在此之前，我承诺至少不毁灭这个世界。”空悟也认真起来，“而是否要与这个世界融洽相处，我在找回记忆之后才能做决定。”
司空千语愣在原地，她明白空悟的意思——她太心急了，现在就急于证明魔王和这个世界共存的可能性，即便空悟还没有做出要与这个世界共存的决定。
“不过，既然你提出了这个建议，就算是为将来做决定时提供参考吧。”空悟忽然微笑着说道，“就让我看看魔王城能不能被这个世界接受吧。”
刚刚被紧张感拖曳到外太空的司空千语突然又跌落到了一片柔软的云团上，她的防线被空悟突然的温柔直接攻破，顿时方寸大乱：“啊……这个……感谢你的理解！我一定……一定可以证明的！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胡言乱语了一阵，司空千语急忙扑到电脑前，用工作状态掩盖了她那尴尬的悸动。
“喂，塔奇拉吗？”司空千语一边敲键盘一边打电话，活像个疯狂加班的白领，“那些申请者都在你那边住下了吧？本尊明天就去，你安排一下！”
放下电话后，司空千语再次瘫坐在椅子上。
一切都会变好的……她如此默念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