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华偶像(二)

其他选手依次登场的时候,皇甫谣静静地坐在屏幕前,认真地看着那些女孩儿挥洒青春的样子。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眸中出现了些许闪烁的星光,这些星光微弱而美丽,但是却难以融入她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偶像气场。

“好的,就这样发。”徐导放下手机,来到皇甫谣跟前,挡住了屏幕,“通稿已经发出去了,谣谣。上台之前你可以再试一试嗓音,其他选手的表演对你来说没有参考价值。”

屏幕被挡住后,皇甫谣眼中的星光渐渐消失,她略带失落地低下了头。

徐导察觉到了皇甫谣的情绪变化,于是立刻又摆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坐到皇甫谣的旁边说道:“我们谈过很多次了,谣谣。很多人都将【梦想】视为一种过于理想化的东西,觉得很难实现。但是实现【梦想】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次简单但是足够果断的取舍而已。”

徐导将手搭在皇甫谣的肩上,郑重地说道:“你的梦想是成为偶像,那就把与偶像无关的一切都抛弃掉,这就足够了。”

皇甫谣的眼神闪烁了一阵,最终变得坚定起来。

“抱歉,让您担心了。”皇甫谣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就算其他女孩儿都不行,谣谣一定可以的!”徐导起身亲自为皇甫谣开门,“现在,轮到今晚的主角登场了!”

……

……

“很遗憾,这位选手只从我们的摇滚天王手里拿到了5分,那么接下来——”王韩忽然拉长音调,故意卖了个关子,“那位一直在创造奇迹的选手,能否再次创造奇迹呢?”

台下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下面有请皇甫谣!”

皇甫谣独自走上舞台,直面那闪烁着上千荧光棒的观众席,她上台前那稍显紊乱的呼吸忽然变得平稳了,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归属之地。

“评委老师们好,今天我要演唱的是我自己创作的歌曲《星轨》。”皇甫谣拿起话筒说道。

仿佛是收到了命令一般,台下的粉丝们立刻收声,然后纷纷握紧了高举过头顶的荧光棒。

一阵轻快的钢琴声忽隐忽现地响起,快节奏的鼓点跟着到来。皇甫谣略带羞涩地用脚踩着节拍,然后举起话筒——

“在夜幕怯场的时候”

“与地平线作别”

“沿着逃离阳光的路”

“偷偷脱掉碍事的鞋”

……

整座会场在皇甫谣开口的那一刻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小声闲聊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皇甫谣的粉丝们跟着节奏慢慢挥动荧光棒,为她创造了一片静谧而璀璨的星海。

皇甫谣并没有卖力地跳舞,也没有为了炫技而飙高音。她只是站在原地,用脚轻轻地踩着节拍,用双手捧着话筒,自然而然地唱出令人神往的天籁之音。她的声音充盈着一股极度纯净的魔力,让在场的人无不心神荡漾,就连东神歌也一脸惊讶地摘下了耳机,认真地聆听这罕见的歌声。

皇甫谣继续唱了下去,像是在诉说,也像是在抒情。精妙的歌词在她口中变成了一个令人向往的故事:一个女孩儿在夜晚来临是独自追赶流星的轨迹,却不小心忘了回去的路……

歌曲结束很久之后,观众们仍旧沉浸其中,就连王韩也忘了上台。

“嗯……评委老师们,我唱完了。”皇甫谣小心翼翼地说道。

粉丝们陆续回过神来,台下响起了零星的掌声,最后逐渐演变成所有观众的热情鼓掌。

王韩终于想起了他的本职工作,急忙走上台去:“果然百见不如一闻啊!皇甫谣,名不虚传!下面是评委评分环节——哎?我们的摇滚天王摘耳机了,那这次我们能不能见证奇迹呢?首先有请司徒先生点评!”

司徒乐咳嗽了几声,拄着下巴酝酿了很久,这才说道:“十分。”

“哎???”王韩立刻带着台下的粉丝们一起起哄,“就连对待音乐十分严格的司徒先生都……”

“正是因为我对待音乐十分严格,所以我才给十分的!”司徒乐抢过了话茬,“如果我对待音乐很随便,可能就给她九点几分,因为要和其他选手平衡下嘛,因为不能让她过于自满,要鼓励她继续进步嘛……但是,十分就是十分,刚刚那首歌就是十分!”

“十分就是十分!”王韩的情绪也不由得高涨起来,“那么,陈老师的意见呢?”

陈艺虹也思忖了很久,最终为难地笑了笑说道:“我个人更看重气质,但是从气质上我也找不出太多可以指摘的点……但是姑娘,我不能给你满分。或许你身上确实有不和谐的地方,但以我的水平确实看不出来。所以……”

陈艺虹直接打出了9.8的高分——这确实不是满分,但已经是她在本赛次中给出的最高分数了。

贵宾席上的徐导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弹了弹烟灰,继续优雅地吞云吐雾,既不狂喜,也不欣慰,仿佛这令人咋舌的分数在他看来都是皇甫谣应得的。

“看来陈老师还是有所顾虑啊,那么——”王韩开始故意挑逗粉丝的情绪,“我们的摇滚天王怎么看呢?”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此刻上万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东神歌身上,但他只盯着皇甫谣看,仿佛整个会场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脸上堆满了惊讶和疑惑,好像是从皇甫谣身上发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特质。

最终,东神歌脸上的惊讶和疑惑全部消失,他重新变成了那个漠视一切的美男子。

“残缺。”东神歌说出了这两个字,并没有打分。

皇甫谣顿时呆在原地,她望向东神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恐惧。

“摇滚天王的评价是——残缺?”王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贵宾席上的徐导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怎么能……”

台下的粉丝也十分疑惑,会场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王韩试着问道:“天王,‘残缺’是什么意思?”

“残缺就是残缺。”东神歌重新戴上了耳机。

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僵,司徒乐尝试与东神歌交涉:“恕我直言,刚刚那首歌无论在编曲上还是在作词上,都很完整!”

“我听到的歌跟你们听到的不一样。”东神歌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小东啊,先打个分吧。”陈艺虹试图打圆场。

“我听到的歌都不完整,我怎么打分?”东神歌不耐烦地说道,“没法打分。”

“呃……”王韩一脸为难,“我提醒下哈,您要是不打分的话,就自动算作零分啦。”

“随意。”

“您给皇甫谣打零分?”王韩几乎要放弃救场。

“谢谢老师。”皇甫谣却主动接受了这个分数,她的态度很恭敬。

这样一来,如果只看前两位评委的评分,皇甫谣的得分遥遥领先所有选手。但是东神歌放弃评分后,皇甫谣的评委得分反倒跌出了前十,几乎落选。皇甫谣的粉丝立刻抗议起来,但会场里也有不少东神歌的粉丝,双方立刻吵得不可开交。徐导亲自上台接走了皇甫谣,台下几乎失控。

在后台看戏的女孩儿们对这个结果也很惊讶,但她们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的态度。

“东神大大给我的评价是‘普通’,这可比‘残缺’好多了。”一个女孩儿说道。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女孩儿应和道。

“接下来就是粉丝投票的环节了,”王韩奋力救场,“从比赛开始起,已经有上千万粉丝参与了这次投票,让我们一起来揭晓投票结果吧!”

这是王韩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救场措施了,因为东华偶像淘汰赛采取双重积分制,即综合考量评委得分和粉丝投票得分,这样就能兼顾专业性和人气。区别在于粉丝投票得分没有上限,而是直接将选手的得票数按照一定比例换算成分数。因此即便评委得分不佳,也有机会通过粉丝投票逆袭。

王韩就是想让粉丝们明白,皇甫谣落选是不大可能的。

此招果然奏效,粉丝们纷纷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等待大屏幕上的投票结果——

皇甫谣的投票数不出所料地在柱状图上一骑绝尘,最终甩开了第二名十倍的差距,评委得分跌出前十名的她,最终依靠粉丝投票卫冕成功!

“果然啊!”王韩终于松了口气。

皇甫谣的粉丝们再次兴奋起来,并开始整齐划一地高喊应援口号。

此时徐导已经带着皇甫谣回到了准备室,并开始认真地安慰她:“谣谣,别听他瞎说,搞摇滚的总归是脑子不正常。”

皇甫谣点点头。

“放心,这次十六进八结束后,你就再也没有对手了,就连潜在的对手也没有!”徐导强调道。

皇甫谣却从徐导的话里听出了其他深意:“您……”

转播屏幕中突然传出的愤怒呼和声打断了皇甫谣,她急忙看向屏幕,这才发现粉丝投票结果已经完全公布了。

吴越因为粉丝投票数倒数第一,最终综合评分跌出前八,无缘下一轮淘汰赛。

吴越的粉丝们愤怒地抗议着,但是这些声音最终都被主办方压了下去,东华偶像十六进八淘汰赛正式结束。

……

……

一次淘汰赛连续爆冷,年前闲散的东华人立刻进入吃瓜状态。

虽然皇甫谣昨天在舞台上的表现确实惊为天人,但是东神歌的粉丝数量实在太过庞大,而且还十分忠心。皇甫谣的脑残粉率先前往东神歌超话质问评分的合理性,不料激怒了东神歌的大粉。东神歌的大粉立刻带人冲了皇甫谣的超话,力度极大,让超话净化组的人直接躺平,皇甫谣的超话乱成一团。

“还是天王胆子大,我一直觉得那个皇甫谣脑残粉那么多,肯定有问题!”

“粉丝是粉丝,偶像是偶像咯!”

“你到底有没有听过谣谣唱歌啊?听完了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再说话!”

“嚯,还真有人以为自己比东神歌还懂音乐?”

“讲道理,如果只有东神歌写的歌才叫音乐,那我确实不懂。”

“要比脑残粉的数量,谣谣确实比不过天王歌。”

“上面的你说啥?”

“《星轨》这么好听的歌被说成‘残缺’,这年头真是聋子都能当天王了!”

“嗨,还不是家里关系硬,谁让人家姓东神呢?”

“你XXX!”

“我XX你XXX!”

超话里脏话乱飞的同时,倒也有人在认真思考其他的可能性。

“我听说东神歌的超能力就跟音乐有关,说不定他听到的版本真的和我们听到的不一样。”

“嗨,上面的你闭麦吧,好好吃瓜不行吗?”

……

网络上东神歌粉丝与皇甫谣粉丝之间的骂战很快就进入到白热化阶段,然而两位正主都没有任何表态。路人们只用了半天不到就撑得再也吃不下去瓜,很多人都盼着有人能想办法结束这场闹剧。

一夜过去,东娱的公关部门早已忙得不可开交。

“要不……我们先让那些粉丝收手吧?”公关组长向徐导请示道,“不只是东神歌的粉丝,其他选手的粉丝也一起下场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东华娱乐圈孤立了……”

徐导优雅地抽着雪茄,仿佛看不见公关组长哀求的样子:“我们又不是在强捧花瓶,谣谣拥有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东神歌的评判也确实有失公允,那我们为什么要替粉丝们认输?”

公关组长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道:“徐总,东神歌的影响力您又不是不知道,对于东华音乐圈,不,对于世界音乐圈来说,他都是图腾一样的存在。反正皇甫小姐已经成功卫冕了,我们就示弱求和吧。摆出晚辈该有的谦恭态度,还能捞到不少好感。”

徐导不耐烦甩掉烟灰,尽量保持着他的优雅风度:“专业一点,组长先生,这次让制作方吃到了不少流量,他们尝到甜头后一定会继续邀请东神歌当评委,一直当到本赛季结束。我的谣谣可是要拿冠军的人,有个评委一直给她零分怎么行?”

公关组长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下一场换一首歌,不一定还是零分啊……”

“你不懂!”徐导忽然揪住公关组长的衣领,他那优雅的面容陡然间变得狠厉而又可怕,“我说是就是!一定要打赢这场舆论战!至少要让大众都觉得东神歌的评分无关紧要!”

“您是指……抹黑东神歌?”公关组长被吓得声音发颤。

“随便找一点似是而非的黑料,然后买通营销号,添油加醋说一下,这个流程你不该比我更懂吗?”徐导说着推开了公关组长,“把他的名声搞臭,让路人觉得他是在哗众取宠!”

公关组长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说道:“徐总,这样做倒不是不行,但我还是需要提醒您一下,即便东神歌很排斥提起他的家族身份,他仍旧是东神家族的一员,东神家可不好惹啊。”

“我知道,”徐导重新变得优雅起来,“正因如此,最后搞到东神家下场的话,倒霉的是他,而不是我们。”

“您的意思是?”

“你们找的黑料组好都和他的家族身份有关,越黑越好。”

“东神家的黑料?这个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啊……造东神家的谣是会坐牢的!”

“真是废物……”徐导一脸失望地甩下公关组长,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与此同时,正在一家快餐店享用早餐的魏知接到了徐导的电话。

“徐老板,要约新的稿子吗?”

“东神家的黑料?大手笔啊。”

“包在我身上,只要徐老板付得起钱。”

放下手机,魏知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这才像个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