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匿名订单(四)

WBI总部位于西伦国首都莱茵特区,应创建者的要求,建筑师将总部的建筑设计得十分低调,从外表上来看,这里就是个普通的街区。但是,在这片街区中出现的所有路人乃至他们牵的狗,都有可能是WBI的特工。

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街区里,每天都有很多足以决定世界形势的大事被处理掉。

在位于街区地下的秘密会议室中,WBI局长埃德加·胡佛、局长秘书莉迪亚·乔凡尼和来自新神教会的大天使长米迦勒、大天使加百列面对面坐在一张长桌两侧,这就是本次紧急会议的全部参会人员。

“就我们四个?”加百列忍不住吐槽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不应该把强力的特工全部召回参与这次会议吗?”

或许是由于米迦尔头顶上的光环太过耀眼,埃德加一直眯着眼睛,他一边抽烟一边说道:“布奇那家伙或许真的下了重手,不就是炸了圣玛利亚的一家酒吧吗?这事调停起来很方便。”

“我不是指这个!”

“那你们来找我干嘛?”

加百列忍不住站了起来,生气地张开三对翅膀:“【匿名者】发布悬赏,准备刺杀虚空魔王的朋友,你们真的打算无视吗?”

四处飘舞的发光羽毛让埃德加皱起了眉头,他没理会加百列,而是转向米迦勒:“【匿名者】从来不会主动发布委托,一定是背后有人出钱,那么你觉得出钱的人最有可能是谁?”

米迦勒要比加百列稳重很多,他沉吟了一阵说道:“魔王撒旦。”

加百列顿时愣住:“天使长……”

“之前那个撒旦搞了个记者会,又在重复那些毁灭世界的陈腔滥调,结果被有关虚空的问题搞得很不爽,那么他买凶去恶心虚空自然情有可原。”埃德加继续说道。

“这个我当然明白!”加百列十分不解,“但是你们就放任事态发展吗?如果恶魔和虚空开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埃德加无奈地看了加百列一眼说道:“这位大天使,首先,这些刺杀行为都会在八方市发生,我们的外交条款仍旧把那里视为东华国的领土,我的WBI不能跨国执法。再则,当初跟恶魔族开战时,东华国仗着自己有修仙者这张底牌按兵不动,让我们西伦国承受了恶魔族带来的绝大部分灾难。既然这次魔王撒旦想要尝尝东方的硬骨头,我们西伦国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说罢,埃德加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另外,这也是我上头的意思。”

加百列被驳斥得无话可说,只好不甘地坐下。

良久,米迦勒忽然开口说道:“在共同对抗恶魔这件事情上,人类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埃德加很不耐烦:“天使长教训的是,然后呢?”

“打扰了,”米迦勒起身展开自己的六对翅膀,“小七,我们走。”

两位大天使同时扇动光翼,在一片白光中瞬间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四处飘落的发光羽毛。

埃德加看着那些羽毛十分头疼,于是又点起一支烟,对秘书莉迪亚吩咐道:“回头找保洁来一下,清理一下这些羽毛。”

“这点局长不用担心,大天使的羽毛触碰到不洁之物就会自动消失。”莉迪亚说道。

埃德加嘬了一口烟雾,忽然问道:“你们乔凡尼家在八方市有没有人?”

“我再提醒一次,局长。我的家族是违法组织,您有需求最好安排WBI的特工去执行。”

“我清楚!只是六扇门那个邪门的总捕头手段太狠,我安插在东华国的眼线都被拔光了。”

“这样的话……好像确实有一个,不过我记得局长刚刚说过,我们不准备管八方市的事情,不是吗?”莉迪亚略显不解,“现在我们手上最重要的事是追查不可知博士的下落。”

“不可知博士那边有布奇帮我追查,八方市那边……”埃德加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下定了决心,“这事可能以闹剧收场,也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新的灾难,我需要确切的情报来源,这样我们就可以对所有情况做好准备。”

莉迪亚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说道:“交给我吧。”

……

……

远离莱茵特区的高空中,加百列与米迦勒并肩飞行。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最终加百列忍不住时,米迦勒却先开口问道:“小七,如果我们必须要在魔王撒旦和虚空之间挑选一个敌人,你会选谁?”

“这……”加百列一时语塞,“我的话……我……我还是会选魔王撒旦!”

“为什么?”

“天使与恶魔本就势不两立!”

“认真回答我,你是唯一一个参与过八方之战的大天使,你近距离见识过虚空的实力,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加百列暂时沉默,他回忆起了那个令她迷茫的夏天。那场大战的许多细节都历历在目,但加百列仔细回想时,记忆却又变得模糊起来。

“魔王撒旦的话,他是逆神者,是可能带来的毁灭的存在,我坚信我们终将代表全能的神消灭他。而虚空……”加百列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虚空更像是【毁灭】本身……”

米迦勒点点头:“我了解了。”

“不过……”加百列忽然又说道,“【匿名者】给出的委托是刺杀虚空的任何一位朋友,我真的想象不出那个虚空会有朋友……”

“【毁灭】的朋友吗?”米迦勒自言自语道。

两位大天使呼啸着掠过云层,很快便消失夕阳的余晖里。

……

……

六扇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可爱过头的小捕头,身高比周围的人都要矮一头,看上去娇小可人,像是所有人理想中的邻家妹妹——但是这个捕头的男性束发还有喉结都在提醒周围的人,他其实是个男孩儿。

并且他官服上家徽也在提醒周围那些心怀不轨的变态,他是东神家的人。

——东神可,东神家年轻一代中最年轻的少爷,东神启的弟弟,现任重案巡捕。

他又来找自己哥哥的麻烦了。

东神可一脚踹开六扇门总书房的门,围在东神启身边的巡捕们立刻站到两旁,而东神启则微笑着迎接自己最小的弟弟:“哟,小可今天也很有男子气概嘛。”

“你少敷衍我!”东神可粗声粗气地说道,还抬起一只脚踏在椅子上——这些举动明显都是为了让他自己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但是还是没能消除掉他那可爱的外表带来的负面影响。

“难道不是吗?”东神启煞有介事地说道,“袁奇,你怎么看?”

一名巡捕立刻站出来说道:“总捕头说得对,东神巡捕今天也很可爱……”

东神启的目光顿时变冷,其余巡捕立刻将口胡的袁奇拖出去暴打起来。

“你们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东神可恼怒地说道,“我今天来这里只为一件事!老哥,你为什么要把鹰姐的事瞒着我?”

东神启找来一把椅子坐下,明显是准备和东神可好好谈谈。

“小可,你指的是有关闻雪鹰的什么事?”东神启微笑着问道。

“最近【匿名者】发布了一个公开委托,悬赏刺杀虚空身边的人,我们之前拿到的情报不是说,鹰姐已经成为虚空的随从了吗?”东神可焦急地说道,“那么她也是刺杀目标之一咯?”

东神启敛起笑容:“看来又有人没管住嘴。”

门外的巡捕们立刻都打了个寒战。

“你不要岔开话题!”东神可倒是一点也不畏惧兄长的威严,“鹰姐有危险,我要去找她!我要去带她回来!”

东神启立刻板起脸:“小可,我跟你说过很多次,闻雪鹰现在是六扇门通缉的重犯。”

“凭什么?鹰姐当初杀的都是坏人,只不过她使用的方式有些极端而已……”

“东神可!”东神启厉声道,“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吗?没有大理寺判的刑,你能随意杀人?你是巡捕,还是流寇?”

“我……”刚刚还嚣张任性的东神可顿时蔫了,“那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东神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东神尚书已经向我下令,为了避免东华国与虚空之间再起事端,务必不能插手此事。另外,【匿名者】本是扎根西伦国的杀手组织,如果真的有杀手成功,说不定可以将虚空的怒火西引。”

“怎么这样……”

“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公务。”东神启起身准备送客,却不料被东神可一把揪住了衣角。

东神可努力摆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但是双眼又泪汪汪的,让东神启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威胁还是在撒娇。

“我要去!就算是褪掉这身官服,我也要去!”东神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去……把鹰姐捉拿归案!”

东神启皱起眉头,良久,他终于开口:“袁奇,你找几名高手陪同小可一同前往。”

门外的袁奇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他还是兴奋地举起手说道:“交给我了,捕头!嘿嘿!”

其他巡捕继续暴揍他。

……

……

八方市一切如常。

闻雪鹰又开始了普通的一天,首先,她将两个绑得结结实实的高利贷恶棍倒吊在天台上,然后在他们额头上割开一道口子——这样等她晚上回来查看时,这两个恶棍基本上已经死于失血过多,切实体验了一把自己的心血被慢慢榨干的感觉。

来到大街上之后,她迅速定位了某个最近才逃到八方市的食人魔,用特殊的麻醉弹药将其击倒,拖进小巷里,然后在对方意识清醒但是不能动弹的同时将其开膛破肚,当着对方的面将掏出来的内脏丢进垃圾桶里,浇上汽油焚烧。

午饭过后,她发现大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在逃的强奸犯,于是再次开始狩猎。这次她遭遇了激烈的抵抗,但是对方的所有杀招都被司空千语定下的三大法则终止,她再次狩猎成功——然后她将这个强奸犯当众阉割,把割下来的东西丢到了油锅里,让强奸犯留在原地失血而死。

“啊……这个豁免权还真是好用……”走出饭店后,闻雪鹰一边伸懒腰一边娇喘,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原本根据司空千语定下的三大法则,没有人可以在八方市的安全区内杀人。但是闻雪鹰特意向司空千语要到了三大法则的豁免权,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随意屠戮安全区内的恶棍了。

八方市本是法外之地,那些恶棍以为自己逃到了庇护罪犯的天堂,却不料有一头厉鬼一直在盯着他们。

某个路人远远地看到了闻雪鹰,忽然掉头就跑。

“哟,这位认得我啊。”闻雪鹰扯了扯眼罩的绑绳,纵身追了上去。

绕过好几个路口,闻雪鹰终于抓住机会,趁着对方跑过一片无人的街道时,用遥控器启动了自己预先埋在那里的地雷。逃跑的路人当场被炸飞了一条腿,惨叫着倒下。

闻雪鹰冲过去压住对方,拔出匕首挑断了他的手筋:“让我看看……哦,你就是那个臭名远扬的肢解惯犯吧?那你教一教我,该从哪里开始啊?是手还是脚?”

闻雪鹰挥刀砍断了逃犯的一根手指,笑着说道:“还是先从小零件开始吧。”

逃犯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很快便吸引来大批围观的路人。八方市安全区的居民大多见识过闻雪鹰的疯狂举动,所以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他们只是议论纷纷,没有多少人觉得惊讶。

“啊,他是……”

“是‘她’,虚空魔王的仆从。”

“哦……”

闻雪鹰根本不在乎围观者们的目光,她继续细化自己的操作,先从指甲盖和指小骨开始肢解。

“你杀了我吧!”逃犯痛苦地嚎叫着。

“别介啊,让你死了再肢解,还有什么快感?”闻雪鹰早已被溅了一脸鲜血,但她乐在其中。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闻雪鹰愣了一下抬起头,立刻看到不期而至的司空千语正站在人群前方,司空千语的身边还有空悟和黑港的阿雷斯欧·乔凡尼,他们大概是在为即将举办的幻空展做准备。

闻雪鹰耸耸肩膀说道:“日常消遣而已,我的女王。”

“闻雪鹰,”司空千语忽然严肃起来,“本尊此刻正式剥夺你的豁免权。此等丑恶之事,滚到虚空之圆以外去做!”

闻雪鹰愣了一下,刚想回话,就被司空千语传送了西南城郊的一堆妖兽中间。

……

……

晚上,闻雪鹰拖着一身伤痕回到自己平时居住的公寓,结束了这有些不寻常的一天。她首先到天台上查看了一下那两个恶棍,确保他们已经死亡,然后才回到卧室,一头扎到床上。

“没有重火力,对付妖兽果然吃力……”

沉默了一阵,她又开始抱怨。

“她成天跟那个小白脸黏在一起,我杀两个恶棍又怎么了?我还能给她添麻烦吗?”

闻雪鹰话音刚落,她的电脑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论坛上又怎么了?”闻雪鹰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发现暗网杀手论坛中的某个帖子正在被热议。

#有谁知道虚空魔王有哪些朋友?高价悬赏情报!#

帖子下面的回复中,闻雪鹰、塔奇拉乃至阿雷西欧的个人信息都赫然在列。闻雪鹰皱起眉头,滚动网页找到了初始的贴子:

报酬:两吨黄金。

委托内容:刺杀虚空魔王的任何一位朋友。

闻雪鹰愣了很久。

合上电脑,闻雪鹰点起一支烟,沉默了很久。

烟灰掉了一大截之后,闻雪鹰忽然笑了笑,好像是赌气,又好像是无奈:“算了,这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事,这次也是。”

公寓的灯亮了很久,直到东方发白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