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赶到后迅速展开了救援工作,好在滞留东超的学生每个人都拥有比较强的能力,校医玄狐也拼上了两百多年的修为,并没有学生死亡。

但是司空千语在军队赶到前就离开了,直播最后的镜头显示她走进了碎石堆砌的废墟,那里像迷宫一样,公孙离的【广角镜头】很快便丢失了她的踪迹。

司空千语离开后,亚空间消失,吴一重返现实世界,李落急忙找了件衣服给他遮住该遮住的地方。

一番忙碌过后,除了还在帮忙清理碎石的吴一,其他三位老师都瘫倒在一块平整的碎石上。

“我今天晚上大概要掉毛了,”玄狐耷拉着耳朵说道,“今天这一折腾,我的修为至少倒退二十年。”

“你干得很不错,我会向校方申请给你加工资。”李落安慰道。

“耶——”玄狐努力尝试把“高兴”两个字写到脸上去,但是她那敷衍的欢呼中途却变成了一个哈欠,然后她就地进入梦乡。

公孙离翻看了一下直播间评论栏里的流言,大多是在感激和庆祝。他将最后的镜头对准了被搬到救护车上的王逆,然后关掉了直播。

李落看着天空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凶手竟然是百里校长。”

“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啊,李主任,真的长。”公孙离吐槽道,“网上有个帖子……哟,还是我的班长写的,让我看看……百里校长似乎看不惯那些主张与虚空议和的人,然后就杀人了……也太扯淡了。”

李落想起了百里赤炎对他说过的话,心下了然:“原来是这样吗?”

“你懂了?”公孙离很惊讶。

“百里校长似乎认为我们与虚空之间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和平,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李落说道,“但是这几天我近距离接触了几次虚空,包括最后这次战斗,我总莫名觉得这个魔王出奇的……可爱。”

公孙离被自己的烟呛到了:“啥?”

“如果她想杀死我们,我们肯定连自救的机会都没有。但是我发现,她每一次出招表面上都很吓人,实际上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好了分寸,就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叛逆期学生一样,”李落解释道,“一旦放任不管,很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危险的罪犯,但是好好相处,你又会发现她本质上只是一个懵懂的孩子而已。孩子们都很可爱,但是大人总是想法太多,有时候这些想法反倒会把可爱的孩子变成危险的罪犯。”

“真不愧是教务处主任……”公孙离摇摇头说道,“职业病,加班加出来的,对,就是加班加出来的。”

李落沉默了一阵说道:“其实,我哥哥说过类似的话,就在他从八方之战的战场上回来以后。”

“你哥哥,遇害的那个?”

“是的……”李落叹了口气,“他主张放弃战争手段,尝试与虚空交流,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理念才被百里校长干掉的吧。”

“这些事,轮不到你我来思考,轮不到。”公孙离安慰道,“你努力让自己手下的学生保持可爱就行了,对,保持可爱。”

然后两个人都看向天空,不再说话。

吴一来到救护车前,在王逆和辛自新出发去医院前向他们告别。

“老师,我……”王逆十分惭愧,“还好您没事。”

“你的表现非常棒,我已经没资格继续教导你了。”吴一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养伤,我会给你写推荐信。”

王逆一头雾水:“什么推荐信?”

王逆脑海中的小剧场刚要开幕,吴一便关上了救护车的后门,目送它驶离。

……

……

押送百里赤炎的车队停在刑部门口,司空术和东神启从打头的警车上走下来,来到关押百里赤炎的囚车前。百里赤炎大量失血,但是囚车内配置了生命维持系统,他没有丢掉性命。

“在你进天牢之前,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司空术隔着栏杆笑眯眯地看着百里赤炎,“被你诱骗到东超的学生无一丧生,军队及时赶到,对伤员进行了救治——当然,如果虚空真的想杀他们,军队能不能赶到都无所谓了。”

百里赤炎一脸惊愕地看着司空术:“你想骗我?”

“骗你?”司空术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骗你一点也不好玩,还是把真相告诉你,看着你抓狂更爽一点。”

百里赤炎等着司空术,最终确认司空术说的并不是谎话。

“这证明不了什么!”百里赤炎忽然开始疯狂扭动没有四肢的身躯,“这证明不了什么!!”

囚车上的巡捕重新加固了百里赤炎身上的拘束,这才让他安定下来。

刑狱司接手了东神启提交的卷宗,派人将百里赤炎押进了天牢。

东神正国赶到时案犯已经交接完毕,刑部门口只剩下他的死对头司空术——很明显对方是专门留下来等他的。

“哟,今天我没带跟班,东神尚书也没带跟班,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啊。”司空术笑眯眯地说道。

“兵部事务繁忙,我自然要把兵部侍郎留下处理……”东神正国说到一半立刻跳出了司空术的节奏,“我没时间跟你扯这个,百里赤炎呢?”

“关进打牢里了。”

“交接卷宗怎么写的?”东神正国立刻质问道,“我让六扇门帮了你不少忙,你可别想独吞功劳!”

“国字脸,你这就小人之心了,”司空术立刻收起了笑脸,“我破案,六扇门拿人,卷宗里写得清清楚楚。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自有两位丞相来决断,东神尚书的手不要伸得太长哦。”

东神正国还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自己理亏,于是又拂袖离去。

“你们的关系可真好。”司空术身边的雪灰忽然说道。

她是跟着押送车队一起过来的,然后主动要求留下来围观这尚书互怼的一幕。

“何以见得啊?”司空术不解地问道。

“因为作者就是这么写得啊。”雪灰认真地答道。

……

……

两位丞相乘坐的飞艇又折回了洛京,洛克来通过舷窗俯瞰着那一条条欢欣雀跃的街道,欣慰地说道:“听说帮助六扇门破案的是一个东超的学生,其者,奇迹最终还是降临了。”

“你是在显摆吗?”一旁的安其者没好气地说道,“我承认,能达成这样的结果都要归功于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决策。靠直觉治国还能当上丞相的,你是第一个。”

洛克来和蔼地笑了笑说道:“接下来要安排被疏散的人有序返回,这就要仰仗左丞强大的执行力了。”

“不用恭维我。”左丞无奈地说道,“分内之事而已。”

“哦对了,我的老友星陨刚刚通知我说破碎的星象已经恢复,”洛克来又说道,“其者你有时间的话,不妨跟我去司空府喝茶,顺便找星陨要一卦。”

安其者扶额道:“我没那个时间。”

……

……

此刻,文书远在大洋彼端的圣玛利亚。她身边的西伦人也观看了公孙离的直播,正兴奋地议论着这场战斗。

文书望向西方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未来重新变得清晰了,不知道这次会保持多久呢?”

……

……

“就在今天中午时分,虚空魔王的游戏终于结束了。”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最近接连发生的超协特工遇害案是现任东华中央超能力学院校长的百里赤炎所为,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已经得到刑狱司的官员确认。大理寺不日将对百里赤炎进行公审,届时他的犯罪动机也将被公之于众。”

“在这场魔王的游戏中,一共只有三名学生选择挑战虚空魔王。虽然游戏最终通过缉拿真凶的方式结束,但是这三名学生展现出的绝伦勇气对于我们来说无比珍贵,尤其是来自西山郡的王逆和来自南海郡的辛自新,他们在实力差距极度悬殊的情况下为我们奉上了一场精彩至极的战斗,成功为六扇门缉拿真凶争取到了时间。”

“虚空魔王的超能力信号已经从洛京消失,军方正在核实她是否已经回到了八方市。如今洛京重获和平,希望年轻的英雄们所给予我们的勇气能够帮助我们继续守护这份和平。”

“这里是洛京电视台,谢谢收看。”

洛京的电视台和政府机关已经率先复工,目前还有许多居民被堵在路上,无法及时返回工作岗位。

东超所在的中城区是最先被疏散的城区,夕阳西斜的时候街上仍旧空荡荡的。司空千语开启了超能探测抑制器,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他在做什么呢?”司空千语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她的故事行进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断点,故事中的背景音乐也跟着变得杂乱无章,各种或高或低的音符混乱地堆砌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乐章。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司空千语顿时愣住,那杂乱的乐章也跟着戛然而止。

——失踪已久的长岛先生不知何时来到了洛京,它蹲在司空千语行进的方向上,就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她一样。

“长岛先生……”司空千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岛先生重新爬起来朝某个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又朝司空千语叫了一声。

“你是在……”司空千语忽然发现这一幕十分眼熟——去年司空千语流落八方市的时候,长岛先生就是这样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我知道的,跟着你走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司空千语跟着长岛先生离开了空旷的大街,一头扎进洛京曲折的小巷里,越过小巷里堆积的杂物,沾上一身尘土……去年在八方市她就是这样走进了巷角酒吧,走进了自己人生的拐点。

故事的背景音乐再次响起,小提琴声和钢琴声互相映衬,柔和动人,但是断断续续的,似乎一不小心就听不到了。司空千语紧紧跟着长岛先生,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这个柔美的乐章就会中断。

最终长岛先生带着司空千语来到了一座废弃孤儿院,司空千语向院内望去,立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空悟……”

院内的空悟转过身来,眼神先是惊讶,而后又有些犹豫和抗拒:“千语……”

——司空千语直接冲过去将空悟拥入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这个拥抱带来的温热触感是如此有力,直接冲散了空悟眼中的犹豫和抗拒,让他也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司空千语。

故事中原本断断续续的背景音乐突然变得高亢响亮起来,似乎有个歌手一展歌喉,开始深情吟唱一首歌,歌词中填满了青春两个字。

“对不起!”司空千语认真地说道,她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从面庞上滴落,将空悟的动漫T恤打湿了一片。

“为什么?”空悟轻声问道。

司空千语松开空悟的肩膀,看着空悟的眼睛。此时那个黑暗的深渊仍旧在空悟的眼中翻腾着,但是司空千语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直视着那个深渊说道:“我能看到的,你眼里的,还有你心里的,但我会拉住你的,我不会让你陷进去的!”

司空千语擦掉了眼泪,郑重地说道:“我不会拯救世界,但我会阻止你毁灭世界,我一、定、会阻止你毁灭世界,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空悟凝视着认真而又坚定的司空千语,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的深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泪光。

“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空悟抱着头蹲到地上,拼命抑制着已经积蓄了好几天的情绪。

他离开百里赤炎后就来到这里,一站就是半天,过去和未来都在他脑海里打成死结,只有那个深渊中的仇恨和破坏欲越来越真实。他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但这时司空千语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真的太好了……”空悟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那些情绪,他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司空千语俯下身重新将空悟揽进怀里,她现在并不确定这个动作是否带有暧昧的情绪,或许她只是忍不住想安慰一下这个少年。

长岛先生蹲在旁边看完了这一切,它似乎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于是跳上墙头离开了这里,将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留给了这对少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