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千语被误认做虚空魔王后,她所在的那幢居民楼就变成了谁都不敢踏足的禁地,这也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这位魔王鬼鬼祟祟地将自己这座“宫殿”摸了个遍,搜集了一大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用的东西,然后统统集中到自己的房间进行筛选。
“绷带、马克笔、长风衣、剪刀、针线……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化妆品……”
司空千语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里,丝毫没注意到闻雪鹰已经来到了房间里。闻雪鹰将自己端过来的午餐放到茶几上,咳嗽了一声说道:“魔王大人,该进餐了。”
司空千语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后怕地抱怨道:“你不能敲门吗?万一我这副德行被其他人看到……”
“除了我就没人敢踏进这座楼,”闻雪鹰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又点起一支烟,“我说魔王阁下,您考虑好该怎么拯救这座城市了吗?”
“我还需要再准备一下……”司空千语小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充斥着某种一时冲动过后的虚脱感。
闻雪鹰吐出一个烟圈,随手将两封信函放到茶几上:“别人可不等你啊,魔王阁下。”
“这是什么?”
“请柬,分别来自黑风老妖和爆炎魔,是通过巷角酒吧的渠道送到这里来的。这两位一个代表八方市的妖族,一个代表八方市的超能通缉犯,嗯……这应该是当下在八方市势力最大的两个群体,平时斗得很凶——当然,全都是恶棍。现在这两位恶棍大佬请求你选一个日期召见他们,商议一下八方市未来的规矩该怎么定。’”
司空千语可没料到挑战来得这么快,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闻雪鹰,并立刻得到了答复——
“这两个我都对付不了,正面遇到哪个我都得跑路。其实我擅长的是暗杀,但即便是用暗杀的方式,我也不一定能在这两个大恶棍身上得手。”
“那我能拒绝去吗?”
“虚空魔王想放谁鸽子就放谁鸽子——关键你得是虚空魔王。”
“呃……”
司空千语见闻雪鹰再也不说一句话,只顾着吐烟圈,立刻明白现在已经到了“靠自己”的环节。她试着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但越想越绝望:
两大恶棍势力发请柬过来自然是为了试探她这个突然现身的“虚空魔王”,虚空魔王已经失踪许久,总不能任何一个实力稍强的家伙站出来自称虚空魔王,其他人就自动臣服,让出地盘。但如果她真的就是虚空魔王,贸然进犯的代价就会非常严重。所以这些大恶棍才选取了折中的办法——先以臣服的姿态邀请她这位魔王现身,然后确认虚实。
正因如此,如果她拒绝邀请,很可能就会被对方当做露怯的表现。如果她接受邀请,一旦没能证明自己就是虚空魔王,她就会变成那张谈判桌上的下酒菜……
接下来无论怎么做,都相当于拿命在赌。但司空千语看得出来,闻雪鹰没打算为她卖命。如果连闻雪鹰这个相对靠谱的战力都变得不再可靠,司空千语真的不明白她还能在八方市这张棋盘上走多少步。
司空千语呆在原地,就像电脑宕机那样,各种恶劣的预期化成代码在她脑海中陷入疯狂的死循环——最终她抢在崩溃边缘甩开这些思绪,逃到卫生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躲起来哭吗?”闻雪鹰失望地抖了抖烟灰。
将自己关进卫生间后,司空千语拼命用冷水洗脸,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本能地取出手机准备求助,却在看到屏幕上自己和母亲的合照时愣住。
与司空千语那吊儿郎当的父亲不同,她的母亲在她身上倾注了一种近乎于溺爱的支持。“千语非常强大”是司空千语的母亲最常说的话,即便是在司空千语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后,她还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遭到司空千语的抗议后,她只是改口说:“千语一定在某些方面非常强大。”
母亲的话在司空千语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逐渐驱散了那些恐惧造成的死循环。司空千语最终还是放下手机,取出一支马克笔在镜子上画出了两个大圆和一个小圆,那两个大圆代表八方市的妖族和超能通缉犯,那个小圆则代表她自己。
司空千语没有思考太久,便直接将那两个大圆全都擦去,一个疯狂的计划已然在她脑海中成型。
走出卫生间,司空千语来到一身烟味的闻雪鹰跟前,郑重地说道:“我想雇佣你做我的杀手。”
闻雪鹰的烟头又差点从嘴里滑落:“我……我只是想陪你耍一把,到目前为止还挺有趣的——但看你这样子,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没准备给我卖命,我也没那个打算。”司空千语诚恳地说道,“但我确实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也分析出了一大堆利害问题,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并不代表这场游戏没法玩。”
“玩游戏……你手里有多少筹码?”嘴上很不屑,但好奇心还是让闻雪鹰做出了妥协,“既然说到雇佣,你有多少钱付给我?”
“我没有钱,但我可以让大批恶棍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那样的景象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种报酬吧?”司空千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烟头还是从闻雪鹰嘴里滑落了:“你……真的?”
“我就当你答应了,”司空千语没有理会闻雪鹰的惊讶,“保险起见,我还需要给自己增加一个筹码——这是你可以出力的地方。”
闻雪鹰张大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她忽然明白,这个被她救回来的二货少女其实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她这种单纯的变态真的无力招架。
……
……
一刻钟后,闻雪鹰端着一把突击步枪随司空千语来到了空悟的住处。应司空千语的需求,闻雪鹰特地将自己打扮得很像一个随从。
“你说的筹码该不会就是这个死宅吧?”闻雪鹰问道。
司空千语咳嗽两声示意闻雪鹰闭嘴,然后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按下门铃。
听到门铃声的空悟从阳台上探出头来,然后一脸嫌弃地说道:“你们又是来收水电费的吗?”
“我知道《重构危机667》第三阶段剧情的触发方法。”司空千语直接说道,然后紧张地等待答复。
空悟愣了愣,离开了阳台。
“真的管用吗?”闻雪鹰小声问道。
话音刚落,正门自动打开。司空千语松了口气,然后迅速摆出一副“强者该有的姿态”,带着闻雪鹰走进了别墅。
刚走进室内,一股浓重的宅男气息便扑面而来——别墅客厅的墙壁上贴满了动漫海报,有一面墙被改造成了大型展示柜,里面摆满了游戏光盘、特典画集以及各式手办——空悟直接从二楼楼梯上跳下来,匆忙拉上了用来遮挡展示柜的布帘。
“你……你知道触发第三阶段剧情的方法?”空悟直接拿着掌机问道。
司空千语有一丝得意,但她尽量没有表现出来。司空千语在中二病初期特别喜欢《重构危机667》这种类型的游戏,甚至网上有几篇攻略就是她写的。根据她的估算,从昨天拿到游戏到现在,空悟应该刚好卡在第三阶段剧情之前。这款游戏当初设计的剧情触发方式太过隐晦,这也是它被玩家诟病的一个点。
——但是这些司空千语都没说,而是直接坐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做个交易吧,修仙者空悟。”
空悟看了看带枪的闻雪鹰,又看了看沙发上的司空千语,似乎比起闻雪鹰带枪进屋,他还是对司空千语直接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比较不满。
空悟坐到另一个沙发上,拿出主人该有的态度:“你又想干什么?”
“阁下实力超凡,可否为本尊一用?”司空千语倒是开门见山。
司空千语思考了很多种策略,但要与妖族和超能通缉犯那样的势力对抗,己方也必须有一个强大的战力作为保险。目前司空千语能找到的强大战力,只有这个死宅修仙者。
“你的实力也不错吧,为什么要来求我?”空悟一边玩掌机一边说道,“那群兽面妖不就是你打退的吗?”
这家伙果然已经知道了……不过司空千语对此也早有准备应对措施,虽然是比较冒险的那种。
“不瞒阁下,其实本尊就是虚空魔王。”司空千语说道。
空悟愣了愣问道:“你那什么‘真名’不是叫司空千语吗?”
“真名与称号还是有区别的,虚空魔王是凡人们对本尊的称呼。”司空千语很奇怪对方为什么对虚空魔王这个称号一点也不敏感。
“哦……”空悟继续玩掌机,“没听说过。”
司空千语和闻雪鹰都差点惊掉下巴。
“虚空魔王可是……”闻雪鹰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做出调整,“呃……吾主的威名早已响彻世界,如果阁下最近关注过时事要闻,总该有所了解。”
“我不看新闻的,我也不怎么出门,我来到这里之后只是……做我喜欢做的事而已。”空悟并不买账。
这家伙也太宅了吧……司空千语在心里吐槽。
司空千语咳嗽了两声示意闻雪鹰冷静:“如果阁下尚未了解,也无大碍。简单来说,八方之战后,八方市名义上已经是本尊的领土。”
听到这句话空悟猛地愣住,他缓缓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司空千语:“你?”
“没错,就是吾主!”在司空千语的目光示意下,闻雪鹰自动代入角色,只不过她的演技相当浮夸。
“无聊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司空千语摆出一位魔王该有的态度,“本尊要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建立统治,终结不必要的混乱,将安定赐予向本尊效忠的子民。”
此时空悟明显开始在意司空千语的话,他放下掌机仔细思考了一阵,再次问道:“既然你是八方之战中的那个胜者,为什么要来求我?”
“本尊确实有难言之隐,”司空千语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编好的台词,“八方之战过后,本尊的力量遭到了严重的损耗,目前能力受限,有时甚至根本使用不了能力。为了尽快建立统治,本尊需要实力强悍的助手。作为回报,等本尊的能力完全恢复后,你将成为这座魔王城新的掌权者之一……”
“不感兴趣。”
“……当然,以本尊对阁下的了解,权力这种东西对阁下没有任何吸引力。如果有需要的话,阁下可以将回报换成任何一种东西,典藏光盘、限量版主机、稀有攻略……”
“这些我都可以自己想办法,在八方市总能找到的。”空悟还是表现出了拒绝的意向,“当你的助手,是要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吧?我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八方市是否安定,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如果你不肯把攻略告诉我,就请离开。”
气氛顿时变得很僵,司空千语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跟这种实力高强但性格乖僻的人打交道其实很危险,对方很可能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翻脸。她用眼角余光看了闻雪鹰一眼试图求助,却发现这家伙又想抽烟,于是急忙用眼神制止。
说起来,当下在场的闻雪鹰和空悟就是司空千语全部的筹码,这种现状可相当不乐观。
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司空千语忽然问道:“再过多久阁下就会将那家电玩店的游戏全部消耗完呢?”
空悟愣了一下,看向手中的掌机。
“八方市现在已经没有网络,阁下只能玩单机游戏,所以阁下很快就会把八方市能找到的游戏全部通关,之后便剩下每日无聊的重复。由于秩序没有重建,游戏发行商不会再返回八方市,不会再有新作摆在那个货架上。如果阁下还想维持这种消遣,就只能踏出八方市——而那对于阁下来说,要远比在八方市内出个远门更艰难吧?”
“发行商不会回来……”空悟自言自语道,显然他在乎。
“如果与世界切断一切联系,这座城市终将荒芜。”司空千语说着听上去十分深奥,她自己都不怎么懂的哲学语录摘抄,“换到人也是一样,没有任何人能完全切断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阁下的追求,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哲学语录确实起到了效果,空悟听完司空千语的话后陷入了沉思,这次他思考了很久才给出答复:“那……我要求重建秩序后邀请发行商重新回来发售新作,网络运营商也请回来……零食的品牌商也请回来……暂时就这些。”
果然都是宅男的请求……司空千语再次在心中吐槽。
“另外还有一点,”空悟忽然又说道,“就算能力暂时消失了,你有手段能证明自己曾经是那个击退东华国联军的人吗?”
司空千语咳嗽了一声,闻雪鹰立刻领会,取出自己的超能力探测仪并打开,刺耳的超量程提示音立刻响起。
空悟惊讶地看了一眼探测仪屏幕上的超量程警报,又问道:“工作时间能打游戏吗?”
“可以……”司空千语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雇主很失败,她拼劲全力维持自己的魔王范儿,但感觉这一通对话下来,她营造的魔王人设早就崩得差不多了。也罢也罢,毕竟是她在求人。
现在总算集齐了必要的筹码,司空千语也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要走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