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降落在这里吧。」

并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郝连北川命令飞龙在一处平缓的山坡降落。在处置完莉莉丝后,他打开召唤空间,将飞龙送回它的巢穴。

站在崖壁上,三人可以看到从入海口一直向内陆不断发展的苏威尔(港)。莉莉丝所居住的贫民窟,就在苏威尔河的左岸。

但在下一刻,郝连北川皱起了眉头。在大河的两岸,他看到的贫民窟的数量并非一个或两个。而是沿着苏威尔河两岸,星罗棋布般地一直往上游延伸。

「——这可真是,令人由衷地感到生气呢。」

直白地说出内心感受,素来文雅的阿莱克西娅,脸上此刻挂着十分勉强的笑。对她来说,像这样地愤怒,还是有生以来的首次。

郝连北川的目光在这一刻尽显凌厉,藏在身后的手也在颤抖着。他此刻的怒火并非没有根源——在这个借助科学奇迹抵达神之领域所开创的世界,人是可以借助世界赋予的「低级能力」,进行生活所需物品生产生活的。换句话说,那些人的贫困潦倒并非偶然。

「确实让人无法容忍。但我们还是不能贸然介入。」

「嗯?」

阿莱克西娅脸上的表情凝固,无法理解缘由的目光注视着郝连北川。

「我们现在代表的是紫荆花共同体,任何决策都会被外界获取解读。直接使用武力介入干涉他国内政,是最糟糕的选择。」

郝连北川稍微感到无奈。如果是之前,他可以使用冒险者的身份对这个国家掀起反叛。但现在不同,他是紫荆花共同体的首领,他与这个国家之间,是政体与政体的关系。在对手没有冒犯自身的情况下,他如果贸然介入他国内政,就会令那些关注他的人,对他产生「他是侵略者」的不好印象。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郝连北川说着,将目光收回放到莉莉丝身上。

「活在这个残酷的国度,很痛苦吧?」

「如果不想继续这样无助地活着,那就吃下这个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东西」。等你彻底改变这个国度后,再把它还给我。」

莉莉丝感到有些困惑。吃进肚子里的,姑且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怎么可能还能吐出来交还。

这般想起来,她忽然记起关于人类向魔鬼献祭获得力量的传说。她,现在遭遇到的大概就是那种场面吧——所谓的归还,此刻已经被她错误的理解为将灵魂献祭给恶魔。

但尽管如此,尽管内心感到无比害怕,她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一枚仿佛再吞噬光线的漆黑「珠子」,像献身于信仰的修女般,将它吞入腹中。

在她身上发生的心理变化,此刻并没有被两人正确的解读。因为见识与眼界不同,两人只是觉得,她这是因为看到希望后的激动表现。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郝连北川说着,向前方虚空下跨出步伐,以飞行的姿态,向着苏威尔港接近。在他之后,阿莱克西娅也跟着离开,只留下在沉睡中接受「核心」改造的莉莉丝。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明月高悬的夜晚。身上之前遭受到的创伤此刻早已经消失不见。不,并不仅仅只是如此。虽然没有试过,但她觉得,自己拥有一拳打碎山石的气力。她这般想着,随后看似小心翼翼的向着身旁的岩石比划捶了一拳。但在半途觉得这样不行,她重新抬起手,用比刚才更大的力道捶向岩石。

于是,下一刻——沉闷的震动产生,原本坚硬无比的崖壁在这一刻发出崩解的动静,蜘蛛网状的裂痕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随后迅速崩解垮塌——

「欸——呀———!」

少女现实发出一个惊疑的动静,随后因为身体与碎石一起自由落体发出惨叫。

少女在空中只待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就落到了崖底。

但在下一刻,她彻底愣住了。

原本应该摔得血肉模糊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此刻最倒霉的要数被她砸到碎裂的岩石地面。

——这真的是我吗?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令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尽管之前看到比这更惨烈的场景,她还是被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无所适从。不过,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一点——她不用再接受别人的盘剥与欺凌。

但是,给予自己力量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是恶魔,那为什么要对这个国度感到悲愤。但如果不是恶魔,又为什么要让她把吃下去的东西交还给他?从未接受过正式教育,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的文盲少女,心里产生了无数的疑问。

但她好像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获得力量并且受到郝连北川的指导,她在不知不觉中就将推翻腐朽的国家当成了一份需要努力奋斗的事业。

「我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需要尽快让大家都解脱出来。」

如此想着,少女的目光变得坚定。

从碎裂的岩石坑里将自己拔了出来,之后,判断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血腥的刑罚正在破败杂乱不堪的贫民窟里上演。

没有怜悯、没有迟疑、无论男女、无论老幼,这一刻都沦为那个中年男人审问的对象。

「还是没人愿意说出那个女人的下落吗?」

冷漠的的口吻,在那刀劈斧削而显得刻薄的脸,以及仿佛蕴含无数疯狂恶意想法的眼睛衬托下,愈发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巴罗夫·席尔这次出现在这里,目的是代替阿尔瓦伯爵调查他那个已经失踪多时的幼子。

「没有,他们应该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

负责指挥审讯的副官沃伦·杨·斯特林迟疑着给予答复。

「那留着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除了那个女人的两个弟弟妹妹,其他人全部处死。」

听到这个处罚决定,副官这次真的陷入长久的迟疑——

「这样……会不会太不近夸张了?」

「夸张?不,单凭他们跟那女人说过话就是死罪。放弃那份可笑的坚持吧,这次,谁也没办法救下他们。」

巴罗夫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冰冷表情。对那位大人来说,即使杀死贫民窟里的所有人,也无法抚平他心中的那份怒火。

名为沃伦的副官张口想说话,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存在于公国内的黑暗。但即使如此,心存善念的他还是选择成为治理阶层的一员。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随时可能崩塌地空中楼阁,从不与反叛组织联系,仅仅只是为了令来自上层的不公正不显得那么严苛。哪怕因此被上流社会当成一名笨拙的小丑,他也从不觉得心寒。

但在此刻,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作泡影。

没有力量,他永远没办法扭转这种局面。而此刻,他更是需要亲自下令处决那些无辜的民众。

懊恼自己拥有良好但不够良好的出身,痛恨心里痛恨恶行的自己,此刻,他可以选择杀死所有「同僚」救下那些民众。但在那之后,他又该如何应对?

就结果来说,他没办法对贫民窟里的人完成拯救。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那就请降下您的怜悯吧。

他开始在心里祈祷。

或许是因为他足够虔诚,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大地在这一刻出现一个十分明显地震动,一道速度突破三倍音速的身影,正面冲击正在施加迫害的军伍。

一个接着一个,士兵完全反应不及就被击中然后像炮弹一样从那里射出,砸塌一面又一面土墙。

此刻!女性身影的拳头变成比利器还可怕的凶物——这绝对不是夸大修饰,被那看似脆弱的拳头击中,就算是坚硬的铠甲,此刻也像薄饼一般被击碎。

——是那个女孩!

刹那间,沃伦与巴罗夫都发现袭击者的身份。

「抓住她!」

巴罗夫第一时间向沃伦下达命令。

但沃伦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不,他甚至稍微向莉莉丝的弟弟与妹妹的位置靠近。他比谁都清楚,这时候的巴罗夫心里在想着什么。

「沃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遇到这样的机会,真的很不容易。」

在莉莉丝出现的第一时间,沃伦就发现她身上的异常——除了完全是门外汉的战斗方式外,他还在她身上发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不需要再迟疑,此刻正好是最佳的时刻——沃伦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地站在阻挡巴罗夫抓住两名孩子的路上。

「你真的要保护他们两个?」巴罗夫阴沉着脸,他从此刻的局面感受到巨大的危机。正在与士兵进行作战的少女,就像是一枚未经过雕琢打磨的原石,无论是速度还是战斗技巧,此刻都以令人吃惊的幅度在增长。

夜色下,沃伦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确实无法保护两人的安全。不,仅仅只是交战产生的余波对普通人就足以致命。

「放弃吧,今天没有人可以保护好他们两个,把他们交给我,我会原谅你这次的冒犯。」

巴罗夫的话令沃伦感到巨大的压力。但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了莉莉丝。

「差差一点就让你得逞了。」

「巴罗夫·席尔!我知道你是贵族们最喜欢的白手套,你的手段我也很清楚。如果不能保护他们两个,我会亲手杀死他们。」

站在两个已经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身侧,沃伦此刻最在意的并不是巴罗夫。他一左一右将两人搂住并扼住他们喉咙。

巴罗夫确实有抓住其中一个孩子,威胁控制那个女人的想法。他咧着嘴在笑。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大!」

说着,巴罗夫立即欺身向前。作为一个替贵族处理不光彩事件的白手套,他比任何人都更为冷漠果决。

但就如沃伦所言,下一刻,男孩的喉管直接被捏碎,鲜血第一时间就喷溅而出。在另一侧年龄稍小的女孩因此受到巨大的打击,没能喘过气吓到晕厥过去。这般举动,毫无意外立即让巴罗夫停下脚步。他死死盯着沃伦。

「你居然真的杀了他!」

巴罗夫惊疑不定的看着沃伦,在他印象中,沃伦绝对当得起良善这两个字。

「是啊,必须杀了他,我是绝对不允许那个女人出现可以被人利用的弱点。」

「……」

巴罗夫漠然无语。他预想过很多结论,但惟独漏了眼前这一幕。也是,能在这个大染缸一般的国度保持良善,又怎么可能没有坚定的信念?

「小看你了,那接下来就好好保护好那个女孩,别让我抓住机会。」

巴罗夫说着,十分识趣地往后推去隐入黑暗之中。而在此刻,莉莉丝也正好冲出士兵的拦截。

「放开她!——站住!」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作为被胁迫的一方,莉莉丝停下脚步,但身上的气势却进一步成长,原本仅有不到三成的融合度在这一刻增加到了四成。

「不想让她也死在这里就乖乖站在那里。」

沃伦进一步进行威胁令莉莉丝开始咬牙切齿。获得力量之后,莉莉丝有过十分短暂的幸福。她觉得她可以令亲人过上安稳的生活。但此刻的变故令她备受打击。躁动不安的情绪开始令她逐渐失去耐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杀死这里所有的士兵,一个不留。」

「——我知道了。」

尽管内心的愤怒几乎要控制,但只要看到那张与她相似的小脸,她就无法痛下决心。

倔强的咬着牙根,流着泪水犹如机械般对余下的士兵展开屠杀。

天空在这时下起了血雨,士兵在达到三马赫的极致速度面前没有逃命的机会,哪怕他们已经极力规避,但在不久后,还是死伤殆尽。唯一可以短暂进行较量的巴罗夫也已经逃出警戒的范围。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放了我妹妹!」

以疯狂的目光盯着沃伦,莉莉丝气到身体开始发抖。但尽管如此,沃伦还是拒绝了她的要求。

「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这通讯张羊皮纸收好,三天后,我会在上面写出第一个要求。」

沃伦丢出的并不是普通的通讯羊皮纸。它内含的概念来源于量子力学里的量子通信技术,不会被监听、不会被窃取信息,它与穿界门具备了同一种特性。

而在做完这件事情后,沃伦就让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之中。他不清楚莉莉丝背后的支持者是谁。同样也不清楚支持者地目的。他此刻就想小心翼翼的,犹如走钢丝一般,控制莉莉丝达成他的目标。或许下一刻他就会遭到制裁打击,但他还是想冒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