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之外,三方消失的地点保持着最后离开的样子,以巨大的扇面撞击坑向世人诉说它的遭遇。

一只长着肉翅、形态趋向于蝙蝠恶魔的黑紫色怪异正在巨大的扇面撞击坑上空侦查。

「能级反应消失了,像浮士德一样的异空间?」

在那巨大的地下城市中心,端坐于宫殿主位之上的歌德听到女人的声音,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或许吧。」

他说完继续操控着恶魔,开始寻找进入异空间的入口。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小时。在这一小时里,他控制的恶魔飞遍那一方天地。透过恶魔的眼睛,他看到那片被撞碎的大陆。但却没有找到任何与异空间有关的迹象。这不符合常理。无论具备何种特性,异空间在开启之后,出入口就会被直接锚定在那方时空,绝对不会出现例外。

「没有出入口,很奇怪啊。」

望着借助恶魔眼睛传回的那个画面,女人被勾起了好奇。

「大概需要预先触发某个条件,那个出入口才会显现出来。」

歌德说着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他身侧的雷娜抬起视线望着他的侧脸。

「你要亲身前去确认?」

「这么有趣的事情,其他人也会产生兴趣,亲身过去,正好可以搜集他们的情报。」

歌德向着宫殿外圈养着飞龙、狮鹫、地狱三头犬等幻想怪物的巨大兽栏走去。雷娜在歌德身后跟随。她并不相信这个男人刚才对她说的话。作为他最得力助手,她可以切实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过于强烈的使命感。

究竟是何等宏伟的目标,她并不清楚。她甚至连最基本的思考方向都不曾拥有。不过,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这与最近声名鹊起的新一任闪鞘有关。

可尽管如此,雷娜还是感到十分讶异——从她诞生至今,布局一向宏大的歌德还是首次将目光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在那个新人身上续写史诗?

搭乘飞龙起飞之后,雷娜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个想法。以她对歌德的了解,书写一段新的传奇史诗,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求。但这无法解释歌德身上那种愿意为某个目标,献出一切的强烈使命感——在她的眼里,他现在是一个敢于反抗一切暴政的英勇斗士,时刻给人一种会因为某个事件突然献身的感觉。

风吹拂着发丝,雷娜并没有展开交流。有一点她很清楚,她无法改变歌德的想法。——因此,她将自己摆在见证者的位置。

飞龙飞抵三方势力最后出现的地点,之前无法寻找到的异空间准确的被两人的感知到。

「没有任何特攻,实力达到第七序列就可以看到并随意进入,如此友善的异空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雷娜观察着四周,一侧的歌德却摇头直接否认这个观点。

——这还真是讽刺啊。

默然无语。尽管没有进入空间壁垒之后的时空,歌德还是察觉到那个异空间所附着的概念——「永恒」。也只有这样的异空间,才可以承载那四个人的战斗不会遭到损毁。

另一方面,雷娜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这怎么可能!」

因为发现无法接受的「真实」,雷娜吃惊到完全说不出话。

歌德的表现同样如此。只不过他心里此刻被苦涩填满。

具备「永恒不灭」这种超规格概念,不会被这个世界里的任何的破坏。进入那里的人想要离开只有杀死持有者这一个途径,这就是祂的选择吗?

「歌德,这个是,监牢吧?」

雷娜将目光投向那方时空。对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个异空间的价值无法估量。只要持有的时间足够长久,这个时空的主人完全可以成为支配一切的命运掌控者。

歌德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样,里面的战斗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最多一个月就会结束。」

「——你是不是弄错了?」

雷娜对歌德得出的这个结论感到异常吃惊。但歌德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身上——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北方。在那里,他察觉到探究的目光。脚踏着地面,歌德走出散步一样的步伐。他的脚下出现向外扩散开来的波纹,而这直接导致脚的主人瞬间出现在那道探究目光主人,一头比蒙巨兽头顶。

「想要探究,那就亲自过来。」

歌德瞬间出现在比蒙上空,将手按在比蒙面门发动能力。

「——原典·撰写。」

在接触的瞬间,巨兽的身体出现剧烈的抖动。而在这之后,巨兽庞大的身躯像遭到烈日炙烤的海蜇,体型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一张写有巨兽名称以及相关传说的纸,落在男人的手里。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他所持有的原典是「撰写」,可以将包括生命在内的任意物品,通过以转化为文字的方式带入浮士德的剧本。

但那绝非是原版的浮士德。这个世界的歌德在过去的时光里,在他的浮士德剧作中添加了无数剧本。其中,大概是因为这些剧本里的人物不受到他掌控的缘故,有许多剧本连他本人都不清楚其中剧情。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藏在他眼睛里的那本书的扉页终于开始翻动,上面一列列文字浮现,那是发生在小世界之内的战斗。

「原来是这样啊……无尽的等候终于要谢幕了。」

说完这段话,男人身上那种随时会消逝在时间长河中的缥缈感愈发强烈。在远处雷娜的眼里,他的存在令她产生他是虚假不存在的认知。她的心头开始变得沉甸甸的,压着一口无法呼出的空气。但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扭转那个男人意图的意的想法。

他,是不可能被她说服的。

时间一晃过去三天。哪怕三人的精神与意志都坚硬如钢,在这个时候,对战斗都难免心生厌倦。对郝连北川个人而言,这是他获得力量以来,最为艰辛的时刻。无论是鲁迪沙的蛮力,还是阿兰德尔的生存能力——此刻,给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压力。

超等自我吞噬恢复。通过对受伤创口坏死组织进行吞噬,阿兰德尔拥有短时间内令身体回复到最佳状态时的能力。

「该死!现在反悔放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到阿兰德尔的警告,郝连北川给予回应。

「我已经找到破解那份概念的方法了。」

下一回合,原本仅加持重量这一概念的雷鸣,在切破阿兰德尔表皮的时候,释放出蒸发一切的金色光之洪流。

「——阿莱耶文本!」

阿兰德尔的脸的在这一刻出现剧变。这是理所当然的。对通过吞噬坏死组织获得治愈效果的他而言,一切能将物质蒸发的攻击都是致命的。

「该死!你居然持有这个原典!」

退到远处的阿兰德尔脸色阴晴不定如此咒骂着。对没有与之抗衡的概念的他来说,郝连北川已经从对手转变成天敌。

「现在才感到恐惧太晚了,给我在那等着,我会斩下你的头颅,祭奠那些因你死去的人。」

心脏依然奏著强劲律动,体内的经络回路也仍然奋起,迫切要杀死对方的想法不断压榨着身体里的潜力。

「——罪人。」

郝连北川在这一刻,做出一个决定。

「谢幕吧。」

他将雷鸣刺入大地。随后的刹那间,一个由无数齿轮组成的机械钟表盘在三人眼前出现,而与之交相呼应的是天空中的几何状的烈日星辰图,以及一个安放着时间沙漏的天平。下一刻,脚下的钟表盘指针开始行走。那个时间沙漏也落下均匀的细沙。

而与此同时,三人此刻所处的环境内开始下起透着微弱毫光的大雨。阿兰德尔并不以为意,在无法攻破他最外层防御的情况下,他并不惧怕热能攻击。但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沙沙、沙沙。

——滋滋、滋滋。

由光构成的雨点像是具备实体一般,落在身上后立即溶解蒸发出炙热的气体。由旧日支配者升华而来的终极手段,于此向两人展露威能。阿兰德尔使用造物权柄塑造反射光之雨的盾。但在下一刻,他发现这个招式与他所理解的完全不同,并非单纯的光之雨,它具备了规则的力量。

「怎么回事!这个招式!」

他瞪着眼睛盯着郝连北川。

「无法抵御、必定命中、等价交换之光。」

「看到那个天平了吗,在沙漏结束之前,我们之间的等量损失会一直持续。」

天平增减法,这个世界最无理也最无力的规则。最无理是因为它具备将天平上双方的损失进行均等。最无力是因为它无法限制对手脱离攻击范围。但这个缺陷此刻在这方时空完成了补全。

「——该死!你怎么可能持有如此多的超规格概念!」

阿兰德尔十分清楚等量损失代表着什么。数字一百减去九十与数字九十一减去九十,这中间产生的差距悬殊且巨大。

原本还存在的一成胜算,在这一刻彻底清零。三人之间转换攻守关系,郝连北川由之前的被动防守反击,转为主动出击。

搏命,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但在此时,双方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从时刻沙漏沙子流逝的速度,阿兰德尔达致推算出被强制等量的损失。他与鲁迪沙的实力将会跌入第二序列,而对手则继续保持在第一序列水准。

咔嚓——咔嚓——时刻分针走过一个刻度。

这瞬间,压倒性的恐惧压垮阿兰德尔的意识。因为力量被瞬间抽离剥夺,他浑身上下布满出血的伤口,顷刻间就化作一个血人。

另一侧,鲁迪沙的状况也变得糟糕,包覆全身的铠甲出现密集的裂痕。大量红色的血液,从那缝隙中涌出,过了一会儿,痛楚渐渐缓和,却也暂时无法攻击了。说起来,对瞬间抽去力量的他们来说,这是不可能打破的现状。

失去最后的胜算了。

就算对自己拥有绝对的自信,阿兰德尔此刻也已经明白,他们的结局被注定了。望着满载杀意的郝连北川接近而来,他已无计可施。但如果要说悔恨,那是就是在否定他自己过去的成就。因此,他的心里只有惋惜,然后接受这个事实。

但对死的恐惧是无法忽视的。以他来说,就只是消失而已。但就算心里如此想着,他还是产生了不甘。直到今时今日,他还是没有向自己的仇人发起华丽的反击。那个人,以及他身后的势力所拥有的底蕴,是他化身为魔,拼尽一切夺取一切也无法消除的巨大差距。

现在,未完成的心愿已经不是什么大事。曾经善良过的他,这时候心里的遗憾变成了推动他站起来的动力。他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他想过就此幡然醒悟做一个好人。

但这样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他扪心自问,一个坏事做尽的坏人,在遇到审判时幡然醒悟奢求对方放过让他去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确实无比过分。结果站起来之后只剩下沉默,他已经失去开口的勇气。

过去,他究竟是为何而生呢?

没有答案,或者更该说不想要答案。因为怎样都不想接受他为了复仇走向歧途的事实。

「现在开始我们的决胜局!」

郝连北川站定脚步,以冰冷的眼神盯着他开始积蓄发出雷霆一击的力量。而在这时,鲁迪沙也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对享受战斗的他来说,死亡是一个很遥远的概念。但在这个时候,他已然醒悟过来。不想就此死去的想法也强迫他站起来,向着给予他危机的郝连北川发起攻击。

他的速度依然与之前一样,并没有降低多少,但他的冲击力,此刻已经出现明显的下降。他跨过距离,从阿兰德尔身边经过,但就在这个瞬间——他遭到了阿兰德尔的攻击。他的肋部往下部位,此刻被数十根金属桩刺入。难以想象的大量鲜血从创口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