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往回追溯,两个小时之前——那是缝隙里长着顽强植物的红色巨大岩石。因为长期风化,周边的一切都由含铁量高的细小的颗粒构成。站在那红色的巨大岩石之上,菲德内尔的心情并不能很好的平静下来。他的前方以及身后,到处都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士兵,肃杀的气氛令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您也开始感到兴奋了吧?」

身披纹刻抽象生物图案甲胃的格罗特,他的声音里透着无法压抑克制的激动。望着剑拔弩张的长河两岸,他的手正在轻微颤抖。申明一点,那绝对不是因为感到害怕所导致,对此刻站在这里的格罗特以及士兵们来说,这是值得铭记一生的时刻。

但被问话的人没有立即给予答复,菲德内尔目光在大河两畔慢慢扫视着。毫无疑问的事情是,立足于数百公里河畔的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劲旅中的劲旅——但那又怎样?好啦,就算他们在普通人当中可以以一敌百、可以以一当千,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他们的强度也就从一天大的幼兽变成三天大,根本没差。

也就是说,尽管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但作为一场战斗,它确实过于无趣。

「格罗特阁下,击败弱者我不可能获得成就感。」如此说着,菲德内尔目光转向格罗特,「对我来说,这是人生以来,最没有期待的一场战斗。」

格罗特错愕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不过想想也是,他自己就不会跟别人分享今天出门用脚踩死十万只蚂蚁这种经历。说到底,还是他的眼界不够好高,才会产生这种完全不同的观点。

格罗特望着缓坡与群山之中的巨大要塞,心里衡量着菲德内尔的实力。如果他能干净利落的杀穿敌方军阵,那对敌人的士气绝对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样,那就请凿穿敌方军阵,尽情展现您的勇武吧!」

格罗特慷慨激昂的声音令菲德内尔不禁皱起眉头,他十分反感现在要做的事情,但只要想到勃朗特不久前跟他说过的情况,心中的就只剩下获取胜利的决意。

「知道了,我会在江面开辟一条冰封通道,让士兵们做好冲锋准备。」

菲德内尔说着向空中跃起,神速概念令他的身体轻易撕裂前方空气产生音爆——眨眼间,他就在河面上拉出一道向两侧荡开的白线。

不,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那宽阔的水面在白线过后开始迅速凝结,不过十数秒的短暂时间,十余公里的江面就出现宽度六七公里、不断冒着寒气的冰面。

跨越十数公里宽的水面,菲德内尔奔跑至距离岸边大约五百米位置脚下猛然发力,在水面炸裂巨大水花的瞬间,身体腾空而起朝着主军阵所处校场落下。

「你就是这里主帅吧。」

「我是罗曼·菲德内尔,现在,谨代表我个人向你提出一个建议,请让你的下属投降!」

手持名刀「岚·七星」的青年向巴赫姆及他的部下作出如此宣告的同时,手中的直刃刀向着一侧无人区域挥下——

正在与菲德内尔对视的巴赫姆突然感到一股寒气瞬间从后背直冲大脑意识,他下意识的往那个地方望去,一道青色的剑压划过墙体,他与他的同僚,眼睁睁看着城墙连同山体向着一侧倾斜向下方崩塌。

战场失去声音——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被斩落的只是建筑主体的一部分,但它的庞大体积依然引起强烈震动,垮塌的山体足以覆盖小半个城区。

巴赫姆是意志坚韧的军人,他克服最初的恐惧后,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尽管如此,他的内心依然无法克制的感到恐惧。站在他们眼前的红发少年,毫无疑问拥有独立击溃整支军队的实力。

并不是人数问题,他们与对方存在的是本质上的区别。

「你们,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出现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菲德内尔微微皱眉,虽然现在再追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但他还是决定给予答复。

「大陆之外的外来者,至于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终结这场王国战争。」

「『这场王国战争』,是什么意思!?」

巴赫姆目光死死盯着这个名为罗曼·菲德内尔的红发少年,他十分在意『这场王国战争』这个对目前大陆局势的异常概述。

通常来讲,这时候红发少年应该以「终结这场战争」或者「统一这块大陆」这种说辞对目的进行概述。

[嗯?]

菲德内尔听到巴赫姆这个疑问不禁讶然,但随后就想明白大致原因。

「原来如此,你们的国王对你们隐瞒了所有事情,这样说吧,目前正在进行的战争是强者之间举办的强者游戏,你们的抗争在那些人眼里大概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

「———!」

「你说什么!」

这样的真相令巴赫姆骇然到说不出话。虽说之前就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但在知道事情真相的这一刻,他还是无法克制的产生怒火。说起来也是,任谁遇到这种糟糕的事态,内心都会因此而陷入绝望而感到崩溃。

「这怎么可能……你们——究竟将——生灵当成什么了———!?」

强迫自己不要动怒。可尽管如此,身体还是忍不住在颤抖。

菲德内尔望着情绪激动的粗犷男人,体会过类似的经历,他的态度发生些许转变。

「别将我们和他们混为一谈,虽然我们也是王国战争的参与者,但和他们的目的截然不同,我们是来制裁终结这里的混乱与无序,所以,快点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

听到菲德内尔提出要求的巴赫姆自嘲的笑着。现在的他,手中的权力早已经被架空,沦为一个摆设。

「后退一步四十亿人会被恶魔炼成『贤者之石』,阁下认为,我能做出什么决定!?」

巴赫姆发出一个低沉的咆哮。虽然在敌人面前说出这种带有胁迫性质的责问他自己都感到不齿,但他还是将这话宣之于口。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情感发泄。

菲德内尔望着巴赫姆那张写满悲愤的脸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毫无疑问是一支哀兵。如果参照这一点,这场战争必然会以一方全灭结束。就个人来说,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发展,但他没有别的选项可以进行选择,他需要尽全力彻底击溃这支人数超过千万的军队。

「逼迫你们做出这种选择的那个人,首领会杀死他,但在这之前,我也会杀死你们。」

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已经背离了初衷,但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巴赫姆望着红发少年,眼角余光扫过那个阿博特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之后陷入沉默。

一直注意巴赫姆的菲德内尔注意到这个变化,于是将恶狠狠的目光转向那个眯着眼睛、给人以毒蛇感受的男人身上。

「你是鲁迪沙的下属!?」

「代号监视者,姑且算是这里的最高权力者,阁下现在想说什么?」

「开战之后你可以离开这里,回去之后转告你们的首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首领会用他的头颅祭奠因他死去的生灵!」

听到这样的话,作为下属的人大多都会因此感到生气吧。但毒蛇般阴冷的男人显然不在此列——

「我会将这段话原封不动的带到的。」

如此说着,男人转身离开。

菲德内尔望着他离场后,将「岚·七星」置于身侧, 转过目光望着巴赫姆———

「各为其责,我要开始了。」

巴赫姆默然地点头,对方能做到这点,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但尽管如此,他仍不打算放弃抵抗,无论是回敬对手还是避免灭绝人理的事件在上演,他都必须竭尽全力进行战斗。

坚硬的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动静,红发少年化作一团燃烧的火光向前突进。

青色的锋芒化作纯粹的切割之力,眨眼间就在缓坡之间切割出一道巨大的裂谷。才发起反冲锋的兵峰停下冲锋的脚步,他们呆傻的望着眼前的景象陷入迟疑。

——————————

另一处要塞。

那是非同一般的异景,在经历过爆裂箭矢席卷之后,身着黑色侍应生服饰的青年以行走的方式向着江对岸走去。

是的,在青年迈出脚步的同时,水面眨眼间就被冻结成散发白气的寒冰。

罗恩·杜兰特,他在来发动战争之前就已经有了预案,虽然在这里出现一些变故,但总体上并没有偏离预定的计划。

天穹出现一片虚幻的汪洋,那是由魔力催化的冰冻之海。

他走入对方阵地,在那些士兵惊异的目光中将寒冬气候带到这里。

——这是在耍帅吗?

有人想这样说,但下一刻,所有声音都瞬间失去,在他们所立足之处,难以想象的异状正在发生——地面开始被冰层冻结。

「——该死!这样的对手我们怎么可能可以抵挡得住!」

望着以扇面方式迅速侵蚀、包围要塞堡垒的寒冰,惊怒异常的伯斯特罗一拳将身侧的石墙砸得粉碎。他十分清楚对方采用这种方法,其目的是想逼迫他们离开要塞在野外进行对决。

「阁下,再继续等下去,要塞就要被寒冰彻底冻结了!」

「我知道,命令重装骑兵、步兵组成军阵由侧门离开要塞开辟新阵地,命令弓兵进行回护,马上执行命令!」

然而,尽管如此,恐慌的情绪仍在士兵心中如野草一样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在那冻结一切的寒冰威慑下,他们开始质疑与其对抗的准确性。

「你们,能直接投降吗?」

罗恩站在那里,望着由正门冲出要塞却受到冰层威胁不断退去的士兵,提出建议。

士兵们并没有给出回答。甲胃具备极高识别度的伯斯特罗盯着菲德内尔,随后下达命令。

「全员加速——冲锋!」

下达命令之后,伯斯特罗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再恐惧,他拔出武器,踩碎地面大步冲向只有一人的罗恩。

「失去判断力,可惜。」

罗恩微微叹息。随后,荒谬的一幕出现在这处战场——青年向着千军万马走去,发动超出正常人类可以理解范畴攻击。他对怪物这个词汇进行完美的诠释——他的每一次踏步都会带起冻结一切的寒风,在将对手杀伤并且冻结的同时,也制造出无数巨大的冰凌。

没有一合之敌,就算是其中少有的强者也无法阻挡青年前进的步伐。仅仅不过数十秒,以平稳步伐进行突击的罗恩击溃了军阵。而直到此时,在他身后紧随的重装骑兵才紧随步伐,将对方的军列进行分割扩大战果。

罗恩没有回头,目光始终望着那道即将成为对手的身影。因为需要做到保密,他并不能发动『烧却世理的小世界』,因此,这将是一场有点漫长的战斗。

罗恩脸上挂着带有蔑意的轻笑,目光笔直盯着拥有鹰勾鼻梁的白人男子。

「不逃走吗?」

「不战而逃可不是吾的风格。」

对这样的挑衅,要说不感到气恼那绝对是在欺骗自己。但身着牛仔服饰、左右各放置两把转轮手枪,名为阿博特的白人男子已经过了会被言语激怒的年纪,如今,他只是冷漠笑着。

罗恩点了点头,目光扫视全场后,提议道:

「那这里就交给士兵们自行解决,我们换一个地方对决。」

「这可不行,没能扑灭阁下手下一半以上兵力,吾会因此丢掉性命。」

阿博特毫不犹豫地给予拒绝。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注定败北的战斗。但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在失败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建立一些可以豁免他罪责的战功。

罗恩微微眯起眼睛,战意陡然升起。

「如果你抱着这样的想法,那这就是生死对决,但这是一场必须赢下的战争,因此我不会讲究道义原则,我会和同伴用尽全力杀死你。」

阿博特沉着脸。按照他之前的构想执行计划,他被缠住围攻杀死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只要想到那魔神般凝视着的巨大双瞳,两个实力处在同一水平的对手给他带来他的压力反而不值一提——相较于面对后者的十死无生,果然还是要在这里寻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