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瑟对萨鲁克的发言心生不悦,但他还是压抑了内心,遵照着同伴的指示慢慢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在他刚来到边境村庄时,他小心的潜伏着,动用了术式和灵装来蒙蔽众人的视线。

但是,很快,一个拥有着苍翠青瞳和殷红赤瞳的女魔法师来到了这座村落。

她的身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异色的瞳孔则令他本能的感到恐惧。

他本想趁着夜色逃出自己潜伏的地方,但是却在最接近村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层结界。明明在刚来到这座村庄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但在女魔法师来到这里的一个晚上之后,结界竟然就成型了。

这个结界不怎么强,只是用来驱散野兽的,除此之外,在构成结界的符文中则混杂着警戒用术式以及确保术式不会遭人篡改的干扰用术式。

用人类的话语来说就是设定了操作权。尤瑟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难以破解的干扰术式,并且,通过这套术式,尤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魔法师的修为在自己之上。

尤瑟也算是活了接近三千年的妖精了,这段时间里自己学习的魔法和掌握的知识岂是一个人类就能比肩的。倘若对方是一个人类的话,要完成这一整套术式就需要数十个人一同协力,但自己潜伏在村庄之中也有段时日,自己很清楚这座村庄之中的魔法师只有教会里的神父还有见习的修女。

凭借那几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一整套术式的,所以这套术式的完成者只有那位女魔法师。

他感到了困惑,为何那位女魔法师会拥有此等的才能。

他回忆着自己偶然见到的女魔法师的容貌,回忆着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异色瞳孔,又回忆着名为血瞳魔女的危险传说。

虽然有关瞳孔的描述有错,但除此之外的部分,都和血瞳魔女极其吻合。

而就在他将血瞳魔女和那位女魔法师的身影在脑中重叠的时候,他生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被轻而易举的捏在了别人的手中。所以,即使这样非常狼狈,他也不惜逃回了村中,躲藏在了宽广的教会之中,紧紧的抓着穿在身上的那套能干扰魔力感知的风衣灵装的前襟。

他就是如此的恐惧,他害怕触发了警戒之后,血瞳的魔女就会看向他。

那殷红的魔眼是不能直视,并且也是更不能被其所见的。

或许只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或许对方并不是真的血瞳魔女。

但是,无论他怎么安慰自己,那殷红的赤瞳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寄生在意识的深层。他不愿以身涉险触发术式引诱对方出现,他不愿意亲自现身去试探对方是否真的就是血瞳魔女。

倘若对方不是那就是自己的幸运,但倘若是,那自己的生命就会在一瞬间被抹除。

这失败的代价没有人可以承受,为求自保他只能乖乖的躲藏起来等待血瞳魔女离开这座村庄。

他不敢去思索对方就此长居的可能性,被他人目击并惊扰到血瞳魔女的可能性不在少数,所以他必须要比以往更隐蔽的去生活。

教会的空间很宽广,要躲藏起来也算很容易,但,他还是为了消除哪怕一丁点的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而仔细的调查了在教会工作和生活的人们的作息时间。

会发现挂坠就是在这个时候。自从被艾瑞尔偷走挂坠之后,他便和萨鲁克被家族流放到了圣殇大陆,他们被家族勒令一定要找回遗失的挂坠,无论要花上几十年、几百年亦或者几千年的时间都无所谓,而倘若挂坠彻底失去了踪迹,那么他和萨鲁克将永远无法回归妖精大陆。

尤瑟和萨鲁克为此寻觅了二十多年,他们四处打探情报,并且还是尤瑟从一个少年的口中掌握到了玛瑙挂坠的下落。

那可能只是似是而非的另一种挂坠的情报,但只要存在哪怕一丁点的可能性,那也足以打破他们至今的苦难,让他们洗刷流放之耻。

所以,当那挂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根本就无法自已,想都没想就拿回了挂坠。

接下来只要躲藏好就行了,只要借助自己那干扰魔力感知的风衣逃过一劫就好了。

但是……

述说着过往经历的尤瑟突然闭上了嘴。

一旁的萨鲁克刚想把右手肘撑向桌面,但在注意到桌面上堆积着大量的空酒瓶之后,便无奈的抽回右手,转而重新双手环胸。

“哎呀,真的是……我也算是明白你这家伙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跟我通话了……原来是怕到躲起来却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咯?”

“我……”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其他人说出来,反而还是让尤瑟感到无地自容。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血瞳魔女啊,我怎么能冒着被杀死的风险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可是,你不是已经拿到灵装了嘛?自打你拿到灵装之后,你不就该立刻跟我联络好让我把你转移走嘛?为什么你没有启动灵装?为什么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你就昏过去了?而且啊,等我把你转移过来的时候,可是我把你那脱臼的右手给接了回去的。你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样子吗?”

萨鲁克一刻不断的质问着尤瑟,这令尤瑟心中的挫败感以及怨恨开始逐渐胀大。他难耐这份躁怒,便冲着萨鲁克吼了起来。

“我在那里发现了艾瑞尔的女儿啊!我当时就差一步就能启动那个灵装了!!但是……那个小鬼,那个给我提供了灵装情报的小鬼却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他跟血瞳的魔女联手了!!都是因为那个家伙,我会失败都是因为那个小鬼的错!!如果我当初打探情报时能再警惕一点的话,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只不过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我是说真的!那个小鬼和血瞳的魔女联手了!!”

“那你当初夺回灵装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联络我?”

“哈?我不是说了,我在那里发现了艾瑞尔的……”

“家族给我们的传话是,夺回被盗窃的灵装……你听懂了吗?什么艾瑞尔,什么艾瑞尔的女儿,什么灵装的启动条件,这些事情和我们有关系吗?能缓解我们的流放之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回灵装。什么启动灵装,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你……”

萨鲁克说的对,能减缓他们承受的流放之刑的条件只有这么一个,倘若只想尽早消去这份耻辱,只需在夺回灵装的那一刻立刻撤退就行了。

但是,即使这份耻辱被洗去了,当他们重新回到妖精大陆之时,等待着他们的也将是同族的讥笑。

萨鲁克不会介意,但尤瑟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点。

只要能将功赎罪,只要能立下大功,只要让盗窃灵装的艾瑞尔以及其血亲成为启动灵装的祭品的话,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双亲,亦或者其他的同族兄弟都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说到底……”

越想越是恼火的尤瑟想都没想便开始往萨鲁克的身上甩锅。

“……说到底啊!你这家伙也有一定的责任。既然我没有跟你进行通讯的话,你难道不该早一点对我施行传送术式吗?要是你早一点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落的如今这般境地啊!!”

听闻尤瑟的发言之后,萨鲁克先是睁大了双眼,随后才觉得不可理喻一般苦笑了一下。

“你是想斥责我在这边悠然自得不关心你死活的样子,对吗?”

一边说着,萨鲁克一边从椅子上离开。站到地板上之后,萨鲁克便睥睨着半坐在地的尤瑟。

“你错了,我的哥哥。我一直在担心你,非常的担心……但是,你的自大打从二十五年前我们被流放至此开始,便一度使我们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处境。每次……你听好了,每次都是我想尽办法来使我们兄弟俩脱身。知道吗?我呀,甚至不止一次去想过不如就那么舍弃你该多好啊……”

萨鲁克的表情随着话语逐渐狰狞,但很快,他便疲惫的垂下了眼角,并慢慢的蹲坐到了地上。

“……但说到底,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你也算是我的亲族,用人类的话来说就就是至亲,我可不愿意因为我自己的选择而害得和我有着血肉之亲的族人饱受苦难……所以……即使每次都很不乐意,但我仍然会尽力保全你的。但是话又说回来,看你那副自大的态度很不爽也是事实,所以呢,我就想着起码这次就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吃点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