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袁安穿过两栋高三楼之间的沥青小道,那里洒着零落的几片的黄叶,绕过饮水机,从侧门溜进了文科楼。

他高中三年就没去过几次学生会会议室,不对,现在想来就是没去过,他是个注定了和“学生会”没有联系的学生,可现在却非要有了联系。

由于不太清楚位置,他一路上就都很小心,生怕遗漏了路上每一个有关会议室的提示,又惶恐其他学生看出自己的迷茫,偏偏文科楼里女生的比例还异常的大。

从刚才开始就有女生下楼和他打照面,他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楼。

——她们该不会觉得自己面生吧......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陌生人。

记得学生会会议室是在四楼,他在四楼停下后发现对面的走廊上坐落着几间空教室,会议室说不定就在那边。

雨广高中一直以来都没有给学生组织分配固定的活动教室,各个社团平时都在校园里露天地开展活动,若是却有所需的话则要提前申请借用各年级的空教室,相当不便。历代学生会也只有顾晓之作为会长这一届从年级手里争取到了一间固定的活动室,学生会从此拥有了能够存放资料和筹备学校活动的场所,但即便在纸上描述的是如此云淡风轻,作为会长的顾晓之靠着自身魄力与校方斗争时的腥风血雨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概括的。

至于那些普通社团更是想都不用想,学校每年都要扩招,这些空教室作为固有的学位资源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为了让扩建教学楼的那天到来的更迟一些,校方是不可能向学生开放空教室的。等到顾晓之毕业后校方说不定就会收回这间学生会会议室。

袁安确认了眼前的教室就是学生会的地盘,从窗外看进去还能看见已经等了半天的顾晓之,于是他赶忙抱着腰间的书和笔记本推门而入。

原本用作教学的桌椅被迫围成了会议室的感觉,多出来的桌椅便被整齐地堆放在教室的后门,最上层的桌脚都快要碰到天花板,而旁边则是一排紧贴后墙黑板的铝制书柜,有些破旧但掉漆不严重。

袁安没在学校里见过那些书柜,老师办公室里的书柜涂得都是暗红色的木漆,这些上银漆的书柜他怀疑是上个世纪末的产物。

顾晓之见状说:“这些书柜都是从旧楼那搬来的,我和学校说反正干放着也是等掉漆,不如搬来这里给我们用。不过说服学校肯为我们下派人手搬这几个柜子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袁安听她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任何一个高中生都知道类似的事能够完成简直是奇迹,这让袁安的双眼里闪着一份光。

“都是小事。我想等我们毕业以后,学校没多久就要清空这里作教室了,毕竟现在年年招新都在扩收啊——很快,我......我们的努力就都要化为乌有了。”

袁安对此不知该作何感想,对于他来说这一类的话题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他知道顾晓之很严厉,很有执行力,但从没想过她眼中的世界和自己的眼中的世界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

——简直就像是革命者一样。袁安暗自感慨道。也难怪全校的女生里都有不少崇拜她的人。

不过像她这样的女生,男生们大多只能敬而远之,纵使顾晓之确实也是美少女,但因其为人根本就没人敢向她告白。

这么说来......最近好像总是听到郭诗这个名字被拿来和顾晓之比较。袁安这么想着,随口向顾晓之问道:

“你有听过郭诗这个人吗,好像是隔壁班的班长吧......”

“......”

不知为何,一提起这个名字,顾晓之身边的气焰便愈加毒热炙手。

2

段时和安丘儿借着午饭时间在湖边等着湖心那两只戏水的鸭游过这边来,这是他们开学以来投喂的第二个星期。

两只鸭里只有脖子上有一圈黄色的暗绿色鸭子有它自己的名字露西,另外那只纯白色的鸭子则吃了长相的亏。

不过据说白鸭最近也产下了几只鸭崽,偶尔能看见他们在沥青路上结队横过减速度,像是要与路过的汽车分出个威严上的高下。

它们都是上任校长留下的宝贵“财产”,上任校长退休后,它们便失去了名义上的主人,开始以学校范围横行霸道起来。

说起来它们也确实有能够霸道的资本,除开学校里的那些时不时会睡在树丛里的野猫外,它们几乎是体积最大的动物了,甚至因其时而成群的特性,它们甚至能够欺负一下落单的野猫。

段时向湖里扔下些许面包屑,那两只鸭子太过关注彼此而没注意他们两,反倒是让窥觊人类投食已久的鱼们夺占先机。

“段时!鱼来了耶”

——幸好女友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乐天派。

他们待在这也有十多分钟,此时身后有人闯入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中。

“对不起打扰一下。”

安丘儿和他都转身看去,面前的女性穿着自己的衣服,留着一头黑色长发,脸上化着宜人的淡妆,如三月的桃花瓣般微微红润。

“请问高三楼在哪边来着?雨广有些让人摸不着方向......”

“高三楼的话,就在那边!”安丘儿用手指着不远处一条沥青路,并沿着路指明了方向。

“哦。我明白了。谢谢你呀同学。”

“嗯不用谢!”

这位看上去应该上大姐姐一样的女性留下一个神秘的甜笑后便挥手与他们告别。

安丘儿生气地肘击了自己男朋友的腹部,她跺着脚喊着:

“段时!你在干嘛!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段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说:

“安安,我没有盯着她看,我只是在盯着她想......”

“你想什么?!”

“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3

两人虽说是为了补习才来的会议室,但实际情况是二人几乎没有交流。

顾晓之说过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但袁安一来一直都没怎么好好读书,不懂的地方可能会把顾晓之气晕过去,二来,他和顾晓之之间确实还存在着一层不可见的薄膜。

他没法跨过这一关,也就意味着他和顾晓之之间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在经历了十多分钟的双方沉默后,顾晓之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道:

“没想到袁安少爷竟然是无所不知。那为何考试结果依旧是一塌糊涂!”她的结尾跟她那一拍桌子一样有力,似乎刚刚提及郭诗时的余怒她还仍未消尽。

袁安像是相当害怕般的咽下一口气,正想为自己找借口开脱,一时间却没能组织起语言。

“袁安.....”

此时,窗外想起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

留着长发的袁音正在走廊上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