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从床褥里钻了出来。

他张开含带极度倦意的朦胧睡眼,想起昨晚半夜因为蹬被子而冷醒的经历,他便不愉快地缩回嘴角。

但是同时他也想起昨天下定的决心。

自从这几天和袁安的交集越发频繁,他不自禁地对袁安生发出焦虑。

他也不太能说得清这是一种什么情绪,总之袁安身上一直散发出一股怨念。就好像身边的人和事都不能如他所愿一样,袁安说话的语气和形式的风格都给人以厌世的印象。

对于他来说,一直以来的袁安,因为不是朋友而存在着距离感,这份距离感把袁安处世的冷淡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然而当他接近这个男生之后,却意外地发现冷漠一直都是他的态度,而这份冷漠又使得他们之间产生距离。

段时不太明白,袁安到底在讨厌什么,亦或是说他在生什么气。

一想到这些,他就不觉地有些心烦。然后他缩回被窝里,把袁安的事和起床气揉成了一团唉声叹气。

在睡回笼觉之前,他再瞄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赖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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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安桥身后的街道直走,你就能够看见当地人经常挂在嘴上的树妈妈。

树妈妈是一棵稀松平常的树木,不高不低,与周遭宅邸齐平,是一棵最普通不过的树。

在那个公共设施0发展的年代,树妈妈的身旁一直站着一间副食店。副食店很矮,仅仅比经营它的吴姥姥高出一个头。树给这家店遮阴,店屋给姥姥生计,姥姥维持着店屋的活力,树妈妈也因为店屋的人流而备受关注;人类既是万物的儿女,也是万物的灵长,这个地方就这样维持着这种奇妙的平衡关系。镇子里的赶路人会在树妈妈身上刻下计日用的刀痕,偶尔抱团的小孩也会在等着买酱醋的时候在它身上捣蛋。而它则是一直站在那里,给姥姥遮着阴凉,承受着划伤。

30年前的某一天,姥姥不再像以往的每一个清晨那样挤过因为生锈而只能半开的铁闸。

而后的日子里,发展的动力荡平了曾经的回忆,就像是不再出现的姥姥,副食店的屋邸也不再存在。

段时看着树妈妈,心头却涌起莫名的伤感。

他自然是没有见过吴姥姥,也没有经历过那个大人们口中的年代,但仅仅是回想起这段口耳相传的记忆,他就能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沧桑。

此时袁安的问题,和树妈妈一起,竟冷不防地在他的心里激起一个漩涡。

“不会的,不要多想吧”他自言自语道。

他直直地穿过有幸留下的树妈妈身旁。

那边是袁安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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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一看见我就会哭呢?

“怎么了?”我走上去想拉住她的手。

她站在那块大石头上,就像是一面白旗。

我只记得她长得很精致,最好看的地方是鼻梁,就像是精心雕琢过的一样。

面对陌生男生的手掌,她没有抗拒,我们的手拉在了一起。而她就像是一个二三年级的小女孩,抓着我的手哭个不停。

拉着这样的手,让我有了一种奇妙的体验:明明我们年龄相仿,却在这一刻有了心灵上的差值。

对于我的问候,她迟迟不作回答,就像是被触发的山洪,倾斜而下,直到完全崩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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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段时都已经能看见袁安的家门时,有一个女生破门而出。

留着波浪卷,穿着一丝轻佻一丝成熟稳重。

感觉上,她和安丘儿是硬币的两面。

这样一个女性从袁安家里以碾碎一切的姿态破门而出,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防御式都已经架好了。

“啊,您好呀”女性察觉到了受到惊吓的段时,于是向这边投以充满歉意的微笑。

她的笑容是充满着温度的,把僵住的局面给融化成街坊邻里的小打小闹。

但是还在因冲击余波而打颤的袁家大门成为了“小打小闹”这种说辞的抗议者。

啪嗒一声,被撞断的门锁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不满。

“啊,糟糕了,得跟阿姨说声对不住了”女性挠了挠后脑勺。

段时晕了。

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女人撞断了门锁,女人在和自己打招呼。

搞不清楚事态的他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1.女人从袁安家里冲出来---还算正常

2.女人撞断了门锁---异常

3.女人向自己问好---还算正常

异常的是女人撞断了门锁,其他情况都还可以接受,不对劲的点仅占三分之一。

???

段时又晕了,如果不对劲的点仅占三分之一,那现在自己胸口的诡异感觉怎么解释?

他大概不知道,构成大门的一条不锈钢杆被撞飞了好几米是一件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傻站在那里不动了?”女人不解地问道。

(啊?难道说不是三分之一这么简单?这还得对古典概型进行深入研究吗?不对吧???)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段时一点也顾不上施展了野蛮冲撞的女人,自顾自的分析起来。

“难道说我被无视了吗......”女人把百无聊赖的眼神投向眼前的男生。

而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门把转动的声音。

女生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身后的人问道。

“袁安,这个男生穿着你们的校服哎,你认识吗?”

“哎!!”段时也被女生口中提起的名字拉回了注意力。

女生身前的、身后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向一旁探出了脑袋,他们的目光交汇了。

“呃”

“呃”

“段时你怎么过来了?”

而段时则是分别和女生与袁安相视了好几秒钟,终于是理清了人物的关系。

“你们好啊......”他不太好意思地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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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袁音转账过来的几十块,又再看了一眼一下子撞进对面家墙壁里的门锁。

袁音,这可不是几十块钱能解决了的呀。

于是我有些话想对身旁的段时说了。

“袁安,干嘛......”

“段时啊,有件事想请你......呃,作证一下”

“作证什么?”

我看光是修这堵墙就得要个三位数了。

“就是啊,做个证明,这堵门不是我撞得”

啪嗒一声,是墙上破洞里的土灰零零散散地掉出来一点的声音。

“不是,就算我说这是人撞的,也不会有人会相信的吧......”

“好像也是呢”我舒了一口长气,但是转念一想,又心生不解。

袁音这女人还真是恐怖啊。

“话又说回来了,你今天怎么一大早来我家?”我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把吃剩下一半的豆沙包给推进了嘴里。

“啊,对,我有话想和你说的”

“嗯?使神么?”还在咀嚼所以发音不清。

“你是喜欢安丘儿的对吧?”

噗噗噗......

我差点要被这句话给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