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央广场的闹剧 02
就连雷也没了声音，他放下了那个手持式的麦克风，大概是失望过头了。
“谁把他拖下去吧。”
接着，雷没有继续和我纠缠，而是招呼其他人试图将Targa推回去。
此时沙尘散去，众人似乎都在围观这个将Targa开翻在地的，肚子里的酒精可以做充足燃料的驾驶员，因为过量饮酒，在烈日炎炎的下午狂吐的画面。
可谁也不敢靠近。
这时，人群被一个人艰难地拨开，
她低着头，一边大步的迈向了双膝跪地的我的头顶。
“你现在满意了……心绮华？”
“我是真心想要推荐你……可是你这个笨蛋把它搞砸了。”
“你对我的期待太高了啊，从这件事的一开始。”
“或许是从一切的最开始吧……”
心绮华咬着嘴唇。
“但是我还是要说，李犬……你的演技太差了。”
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手推车，她将我推上了车子，我则蜷缩着侧卧在平板上。
不顾众人的视线，心绮华一个人将我从劳德利监狱的中央广场推走了。
——
身子靠在了碎石墙上，我的心跳还未减缓，只好靠大口的喘气来平复心境。
怀中被心绮华塞了一瓶水，我也是毫不客气地打开一饮而尽。
要知道这一地带的水源极为珍贵，堪称液体黄金。尤里乌斯是个内陆国家，水源都需要被妥善储存管理的。
可是我曾经摧毁过白鹭圣女水坝，引得大水冲刷了整个瓦里安那的土地，
简直罪加一等，
但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吧？
又有谁会知道呢？
我想，
大概，
只有神夜知道吧。
“你刚刚这样我超级丢人的吧！！！”
没想到的是，此时最不甘心的人竟然是心绮华。
我们两个此时在一处无人的院墙角落，四周是满眼的沙地，凛冽的风使得这个地带的气温骤降。
她第二次撩起自己被风吹乱的嫩粉色天然卷发。
“明明见识过你那么英勇的驾驶……我知道你有多强，我看到你一个人可以对抗一台半人马式！现在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废人了么？！”
“你就为了再看我驾驶Targa么？”
“我是想帮你重新振作啊李犬！！”
“听起来怎么像刚刚那个女长官。”
“我……”
“只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我有点困了啊。”
“算啦，我明白了！！！其实我是想依靠你啊！！我还想依靠你的啊……在这里……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人吧！”
最后一句的声音已经极其微小了。
冷风吹的我浑身颤抖，看来又需要酒了呢。
心绮华羞红了脸，表情此刻隐藏在她粉色的刘海之下。
“我已经无依无靠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李犬。”
“不是还有个叫做小梅的朋友？”
“你看看她刚才跟过来了么？”
心绮华崩溃的蹲下了身子，双手捂着脸。
她继续哽咽着，鼻头和眼眶已经被擦得粉红，目光别开我的视线望向了一旁。
“你知道吗李犬。”
“你随便讲好了，如果需要一个人听的话，反正我也走不了。”
“今天是莱姆·富兰克林的生日。”
“……我得喝点酒。”
“你干嘛！”
“你让开，我需要把自己灌晕才能听你继续说胡话！”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明明害我进到这里的人就是他啊。”
“莱姆已经死了啊，心绮华。”
“别说的那么无情嘛，他已经被子弹炸开了脑子哦。”
“你这算是什么友情提醒？！”
心绮华苦笑着，一边让前男友的遭遇从自己口中讲出。
“可是为什么我连他的生日都深深的记得？”
“我怎么知道？”
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铁环“朵拉”，双手的手指扒着金属边缘，努力想要扯开它似的。
真的十分努力，以至于她的脖颈和双手已经被深深勒住，泛起了红色的血印。
“这个朵拉，会跟着我一辈子吧……李犬你能明白？它就像是在提醒我永远无法挣脱，无法忘记这个耻辱，无法改变自己了啊。每天带着这个最终教条之环，我都无法呼吸了。”
“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夜幕落了下来，远处中央广场也亮起了灯，只不过吵闹声已经停止。
今天的选拔已经结束了吧？
再过一阵就要熄灯了。
我等到心绮华将这一年她的痛苦遭遇倾诉了一大半，虽然意犹未尽但是却也摆手跟她说自己已经累了。
和每天躺在存储旧囚服的破布袋上喝酒昏睡相比，今天简直是做了足有拯救世界的运动量。
“我要回去了，心绮华，明天再从你被三个狱卒合伙欺负，推下水塘那里开始讲吧。”
“诶，你要走了么？正好讲到精彩的地方呢。”
“有谁会把自己被霸凌的经过说得高潮迭起啊。”
“那就当卖个关子好啦。”
“根本不期待后面的展开啊！”
我艰难的靠墙站了起来，右手的衣袖上我很确信是沾上了自己的呕吐物。
为什么我自己已经如此困难了，还要被逼迫听一个哭腔的少女给我灌输另一本悲惨故事呢。
“明天……你会来的吧？在这里。”
“你可能是糊涂了，明天我们就要被放出去了呢。”
“哦对哦……可我一直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啊。”
“我也不知道，和我也没关系，先走了。”
“要我扶你回去么？还是说你忘了自己右腿走不了路？”
“……”
“你的腿伤，是装的吧？别骗我，我是个护士啊。”
我并没有再理睬心绮华，而是径直朝着中央广场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
一瘸一拐，
……的样子。
——
第二天一早，这个沙漠中的监狱暖阳满溢，微风和煦。
是个适合重获自由的好日子。
如果有人特意去查过什么运势，大概上面也会这样写着吧。
今天适合出狱。
因为昨天当众狂吐再加上清早的宿醉，我醒来时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属于自己，意识如同爆米花机里的玉米粒一样源源不断的膨胀，然后被强行挤出我的脑壳。
在我的“房间”，也就是堆放囚犯货品的仓库中找了一根长度适中，又不会划伤自己的木棍作为拐杖。
撑着它，我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中央广场。
虽然心绮华昨晚说的没错，一年前替神夜挡枪时右腿受伤，现在也完全好了，但是我还是要继续保持这样下去。
瘸子也好，酒鬼也好。
我只不过是放弃了努力罢了。
不对，
其实是，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的自己。
“但是要我驾驶Targa，真的是饶命吧……”
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自己的双手就会不停的颤抖。
我已经，再也无法驾驶Targa了。
“朵拉”不可被破坏，目前也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去破坏，虽然劳德利监狱里的所有人此刻都在高呼自由，和女王万岁，感谢这个计划去除自己的罪恶，但是我和他们的不同在于——我是自愿进来的。
为了保护神夜，自投罗网，
现在还要把我赶走么？
拐角转过一个建筑之后，距离中央广场只剩下了一条宽敞的主路，自发聚集在这条路上的人群也多了起来。
我的身后此时跟上来了一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我感觉到他是冲着我来的，真的希望他不要和我搭话。
“哟！我是洛克·哈特！”
肩旁被拍了一下，果然来了么。
“哇，真的有一上来就自报姓名的人呢。”
“哼哼，那是为了帮你节省再问我名字的时间。”
“我要是根本不问你呢？”
“那你会后悔的，因为我身上有很多好货！”
这个叫洛克·哈特的人，身材微胖，嘴角洋溢着灿烂自信的微笑，头发足有女生短发的长度，虽然他是个和昨天的阿让年龄相仿的少年。
显然他对今天十分期待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仿佛是金属碰撞着一般，“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
“你想说明什么，自己的身体里有金属零件么？”
“是衣服里啊！出门在外，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总是要备一些的吧。”
“抱歉，我应该不需要什么指甲钳，或者缝衣针之类的东西。”
“你确定吗？你等等……这个比较适合你……你别走太快哦~~”
洛克突然将右手伸进不合身的，比自己尺码大出两号的米色风衣里，认认真真地搜索着。
由于身体肥胖而且这件衣服里面看起来很重的缘故，他开始喘起了粗气。
每天都要背着这么沉的一堆零件到处乱走么？
从一开始的迎合我的步伐走路，到后来洛克干脆停下了脚步，对着自己的上衣一阵猛找。
“你等等！李犬，我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昨天过后，这里应该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你了吧？”
“大家……怎么说的？”
“让Targa直立移动一米的男人——醉鬼驾驶员李犬。”
“……听起来不错。”
“你已经无法阻止了，对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啧啧，
这全都要怪心绮华。
洛克来不及擦拭自己满脸的汗珠，伸出他短小的手指，捏出一个已经生锈了的工具，在我眼前晃动着。
“红酒开瓶器！！！怎么样？？适不适合你？？？”
“……”
“……”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洛克·哈特！！！！别人都叫我锁簧，你这么叫我也行。”
“锁簧啊，在监狱里卖这些小零件，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一半是自己喜欢啦。”
“不适合你。”
“果然是么……”
“对于我们这些客人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吧。”
“原来如此，是商品的方向错了么。”
不，应该是你的脑子错了吧？
只不过我无法对这么认真的洛克·哈特说出口。
在接受了他执意免费送给我的红酒开瓶器，并且把它放入自己上衣口袋之后，我处于礼貌，回问了他一句。
“所以说，锁簧对吧？你会开锁么？”
“我当然可以，一切和机械零件相关的我都在行。”
“那这个呢？”
我敲了敲自己脖子上的“朵拉”，指尖碰撞在铁环上发出了沉闷厚重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