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梦中的画面似的,肖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先前走向高架桥的道路是一条非常平坦的道路,但现在却像折叠直尺一样,从中间的某一点形成了十几度的角度。

“陈一一,咱们刚才走过的路是平的吧?”

“是平的”

陈一一没怎么考虑就回答了,他无言跟肖筱走过那条路时,还觉得那条路太过无趣了。

“你看后边,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陈一一顺着肖筱指得方向看去,他回过头期间,那条路形成的夹角突然又变大了。夹角形成的裂痕延伸到两人脚下,由中间裂开向两边分离,没有准备的二人各自倒向一边。

跌坐起来后,肖筱看到陈一一的身影消失在裂谷那边,那样子就好像他掉入了深谷一样。“陈一一!”肖筱不自已的尖叫了出来,她狼狈的趴过去,结果看到了更令她无法置信的画面。

“肖筱,我没事”

陈一一正从裂开的土地那边站起来,他站得姿势垂直于他那边的地面,从肖筱的角度看去,他就像不会从墙上掉下的蚂蚁。他们两人间的裂谷,并不是肖筱想象中的土壤,而是一片空无一物的漆黑。

“我是在做梦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筱捂着自己的眼睛有些难以接受正在发生的事,尽管她被流氓追踪也能独自挺过来,但刚刚原地只剩下她一人时,她没想到自己的内心还是被恐惧支配了。

渐渐的陈一一也理解了难以言状的状况,他看到无助的肖筱二话不说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准备助跑跳过去。正当他开始跑的时候,从左边传来一阵引擎轰鸣的声音,一辆红色的跑车亮着尾灯从天边疾驰到两人不远处的路口,它从崖边飞跃后,向着陈一一这边下落过去。突然砸下去砰的一声响起,然后是一连串撞到物体碰撞的声音,刺耳的刹车声停下来后,四周才重归宁静。周围蛐蛐鸣叫的声音,逐渐又响了起来。和这些悠闲的昆虫们不同,这股宁静让肖筱觉得好可怕,就像是这个世界已经灭绝了,没什么人了一样。

陈一一并没有关注事故的功夫,他随着跑车撞击停下来的声音,成功的跳到了肖筱这边,但战果更像是残胜,他正咬牙查看着自己的手臂和双膝,他的右臂在柏油路上蹭过后流了一些血。

陈一一压抑着疼痛说:“这两边的地吸引力好像不一样,我从那边跳过来后,在空中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咱们还是离裂缝远一点吧”

肖筱没有询问陈一一说得话,她慌乱的蜷缩成一团,坐在原地。这幅样子让陈一一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未经大脑思考靠在了肖筱身旁,他在肖筱的耳边不停地安慰她。

“没事的不用怕,有我在”

这是陈一一各种层面上一直想说,能说出口,就令他的内心平静了许多、

“我没事,我没事”

尽管肖筱一直说着自己没事,但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陈一一最后蹲在肖筱前面,把她弄到了自己的背上。陈一一见她没有抗拒,就赶紧背起她向交通事故发生路口过去,他想要逆着跑车跑过的道路远离裂缝。

“肖筱没事的,都是梦”

陈一一由衷的希望,就算是真是场梦也好,世界末日的画面再别扩大了,但现实怎么会像灾难片一样适可而止呢。陈一一好不容易安慰好肖筱,周围的路灯一下子全熄灭了,就连之前路过的小区,也一点光亮都没有了。陈一一查看四周,他发现在他先前跳过来的方向,有一个红色的光亮,那个光亮的颜色,让他燃起联想到了火光。陈一一跑动的速度突然加快起来,却又突然的放慢,眼前一片漆黑的路面,让他无法再次下脚,他十分害怕掉到裂缝里去。

“放下我吧”肖筱突然说。

正当肖筱想要拉住陈一一的手腕,陈一一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这让肖筱觉得有些疼也感觉安心了许多。

“咱们跑到马路对面去吧,从那边往过去走”

肖筱带着迷茫的陈一一跑动了起来,正当陈一一稍微好受了一些,从左边住宅楼的方向又开过来一辆车,它亮着灯光对前边的道路浑然不知的冲了下来,这和先前红色的跑车如出一辙。

“前面是悬崖!快刹车!”陈一一扯着嗓子喊着。

他们两人虽然往前又跑了一会,离路口很近了,但还不到很近的地方,而且就算到跟前,车辆轰鸣的声音也会盖过陈一一吼着的声音。

陈一一又目睹着一辆汽车飞过了悬崖,汽车和先前一样大概是撞到了绿化带和路灯,才停了下来。

“见鬼!”

幸运的是陈一一透过刚才汽车的光亮,看到前边有个带有反光条的路障。放到路中间一定能阻挡下一辆车冲过去,陈一一想道。不过他的努力就像是上天要看笑话似的,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

“你在找什么”肖筱看到陈一一抹黑在找什么,问他说。

“我在找路障,快帮我找一下”

陈一一没想到没有灯光的城市,竟然会这么黑暗。

“找这个东西干什么?”

“要不然还会有车冲过去的!”

陈一一在这个瞬间放开了肖筱的手腕,肖筱慌忙回握住陈一一的手腕。

“能不能别放开我的手腕?”

“行”应答后,陈一一接着抱怨说:“要有灯就好了,有没有能亮的东西?”

直到这阵陈一一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他把手伸近口袋后却发现没有这样东西,然后他想起来刚刚背肖筱的时候掉了个东西,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很多东西都被陈一一抛到了脑后。

正当陈一一又深感无力的时候,身旁的肖筱听到陈一一说道后,打开了手机灯筒。这帮了陈一一一个大忙。

“太好了,这下子咱们就不用担心掉到什么地方了”

肖筱看到陈一一露出了笑容,肖筱完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那么乐观。在肖筱的眼里陈一一应该是个不太靠谱的人。

陈一一接过手机后,先点亮肖筱手机的屏幕看了一下信号,然后向肖筱建议说:“肖筱,趁现在有信号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肖筱点了点头,乖乖拨着电话,这是陈一一记忆里,肖筱最配合他的一次。

所以现在陈一一依旧摸黑着向前,然后他突然发现,看似无边界的天空也裂成了很多块。这让他想起女娲补天的故事。但所有裂开的碎片里,都没有月亮的身影,陈一一有想到是月朔的原因,今天可能正好是月黑风高的日子。如果能有日历就好了,他想道。然后陈一一意识到这个功能手机依旧也有。

“肖筱,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日历”陈一一小声的说道。

肖筱再次点了点头,她把通话调成扬声器模式后,将手机交给了陈一一。因为还在通话的缘故,肖筱就靠在陈一一的身边。肖筱通话的对象是一个音色很老的人,听着像她的奶奶。她们交谈的每一个字,陈一一都听得很清楚,他突然有些害羞,现在的肖筱对他充满了信任。这种感觉让陈一一很温暖。

陈一一晃了晃头,甩开脑海里不合时宜的东西后,点开了手机的日历。今天是六月十九日,在日历上阿拉伯数字下的19下,写着“十七”两个汉字,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农历,也可以称作阴历,是主要反映月相的日历。通常来说,初一是没有月亮的,初十五十六是月亮最圆的时候,今天恰好是月亮最圆的时间段内,天上地下却只有星星的亮光。这些多到令陈一一想象不到的星星,虽然数量多,但没办法照亮地上的景物。

陈一一不解的把手机还给肖筱,肖筱用另一只手举起它,将前方的道路照亮。在拿到贴着反光布的路障后,陈一一小跑着到路中央放了下来,不过他觉得不太保险,就往前再跑了一段距离,多留出汽车应急制动的距离。

此时又一辆车正从前方冲过来,和之前目睹着汽车飞出不同,这次不在汽车的侧面,就在二人的眼前。如果汽车没有发现他们两个进行刹车,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被撞飞出去。

“肖筱,你到旁边去吧”陈一一说道,他用右手拉扯着肖筱的右手,希望她能放开自己。之前一直很配合陈一一的肖筱对此非常不乐意,牵着陈一一手腕的力度加大了,她不理解的大喊。

“陈一一,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你太傻了!这一步走错的话可是要丧命的!”

这是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任谁都能听明白。其实在陈一一去拿路障的时候,肖筱就想说了,没必要做这么多。你为别人想着这些,别人不会为你想着这些的,搞不好还会谋财害命。

肖筱想起自己看过的某部电影,中的有这么个段落:

故事中的哈维斯特先让芭洛特想象在加州的高速公路汽车突然出故障,问巴洛特说接下来怎么办?巴洛特说她会选择等待救援。然后哈维斯特再让巴洛特想象自己开车遇到了等待救援的人,问她再会怎么做?巴洛特察觉到他的意思回答说,会查看等待救援的人是否值得信赖,再进行救援。哈维斯特再问巴洛特说你没想道他会是抢劫犯吗?女主低下了头,她在想这道题难道还有其他的答案吗?哈维斯特给出了正确的答案,他说:如果停车的话,总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被抢劫,而充满理性的正确答案反而是遇到求救的人就枪杀他,或者对他们熟视无睹。这便是百分之百几率的答案。

现在肖筱和陈一一身处于世界末日之时,这幅画面和这个场景是多么的像。

“没事的我马上回来,我可是比你想象中的要怕死”陈一一笑着回道,他说得是真话。陈一一虽然不明白肖筱是为了什么说这些话,不过陈一一至少明白肖筱是为了自己而这么说。

“你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还有我……”

陈一一扯开肖筱力道很大,态度也很坚决,肖筱无可奈的松开手说道,她说到“我”字的时候很不自在的低下了头,但并没有否认。这让陈一一有点高兴。

说完这些话后,肖筱跑到一旁背过了身。陈一一想道,也许她是真的为了自己,她没办法目睹自己被撞的画面才选择不看的。其实陈一一一早就有预感,肖筱不是个温柔待人的家伙,也不是和她晶莹剔透的外表一般完美无瑕。她虽然看着与人温柔和睦,私底下却特立独行有些自私自利,对人冷漠,但这不是她未来的样貌。哪怕她是害怕他人的死亡,而害怕自己死亡也罢,这是踏出的第一步。

喇叭声从远处响起。陈一一决心先不考虑以后的事情,他站在马路中央挥着手,完成眼前的挑战。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陈一一事后为自己捏了把汗。因为汽车的灯光很亮,他只能通过汽车行驶的声音判断距离,等到他实在忍不住恐惧感,侧身倒向一旁的时候,路障被撞飞的声音就响起了。用“千钧一发”这个成语来形容,一点不夸张。

陈一一回头看到,汽车踩着刹车声失去了控制,它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蹭着绿化带再旋转了三十度才减慢速度,停下来的时候,汽车的轮胎是压着绿化带的马路牙停下来的。如果速度再快一点,制动再慢一点,汽车绝对会像杂技演员在空中旋转半周停下来。

“陈一!”

刚跨过鬼门关,陈一一听到有人喊着他简化版的名字,一个人影往汽车的方向跑去,那个人正是肖筱。

陈一一冲着肖筱大喊“我在这!”从草丛里拍着衣服爬起来。陈一一现在并不关心肖筱受到了怎么样的惊吓,比起这他更担心汽车里的人。

“你没事吧”

陈一一跑到车边敲着汽车的玻璃,透过车灯的光亮,他看到一个司机正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司机一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就摘下安全带怒不可遏的大骂起来。

“你有病吧,你要死啊!”

肖筱悄无声息的拉着陈一一后背,她躲在了陈一一后边。

陈一一在听过司机几句骂声后,充满耐心的告诉司机状况,但慌乱的司机怎么样都冷静不下来,不停地怒骂陈一一。

“咱们走吧”陈一一听肖筱说道,他安慰肖筱说:“没事,咱们再过一会走”

正好这个时候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是从崖边的方向传来的。司机转过头看去,看到断裂的悬崖和呈一百八十度回转的青烟,一下子和见了鬼一样,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在做梦吗?”

和先前司机怒不可遏的样子相比,他更像是之前脆弱的肖筱,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脸颊。

陈一一汽车灯光照亮的空中看了看,他并没有和司机一样进入怀疑人生的状态,他赶忙跑到崖边,匍匐着往断崖的方向挪动。理解了陈一一意图的肖筱也发现了,青烟拐弯的角度比先前更大了,也许两个世界裂开的角度更大了。

“陈一一,小心点!”

肖筱赶忙也趴在了柏油马路上,一只手从内侧握着陈一一的小腿,她随时做好紧抱他小腿的准备。

陈一一小心的从崖边探出头,事实正如他想象的那样,两段世界别开的角度更大了,更令人难以相信。陈一一原本以为那个成夹角的世界和这端分开消失了,但他顺着青烟流动的方向找到了那个世界。他发现两个世界就像是古代人想象的天圆地方一样,有个从中间的某一处,将方形的土地折叠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凿穿现在地下就能到那个世界一样。

“再别往前了!”

肖筱拉了陈一一的小腿不让他往前。

“再往前一点行不行……”

“不行!”

肖筱紧紧抱住了陈一一的小腿。陈一一虽然能听到婴儿的哭声,但因为两个世界的夹角呈一百八十度,不伸出头就看不到那边世界的地面。被肖筱阻拦后,他突然意识到,伸出头的话有可能会受到两个世界重力差的影响,陈一一暂且听肖筱的话停了下来,准备另做打算。但陈一一并没有听着婴儿的哭声放弃他的想法。

肖筱明白这一点,所以在陈一一去救婴儿前,肖筱抱着他的小腿不放。

“肖筱,放开我吧”

陈一一的请求自然被肖筱忽视,她只是无言地抱着他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