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点,户外的阳光白得发亮,这使得石子路旁的咖啡厅显得十分昏暗,里面的人也比平时沉默了许多。在顾客小声的叽叽喳喳声中,液晶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清晰嘹亮。

“下面播报下一条新闻,6月16日世界各地的天文台纷纷发布一则‘发现奇特天文现象’的消息。消息称,自2019年6月15日以来,太阳的右下角可以通过目视看到一个黑洞,但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该天文现象不能呈现在任何成像仪器上,只能被人为观测。英国阿尔伯特·波利斯教授称……(关闭声)”

“哎哎哎……你干啥?”

在入口正对的吧台,有两个穿着围裙的二十三四岁女孩。一个叫汪岚,一个叫陈怡妍。一个在站吧台里边,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一个靠在吧台外边,若有所思的望着落地窗外。

大概是站在外边陈怡妍领悟到了什么,她关上了电视。对此暴行,站在里边的汪岚很不开心的嚷嚷着“你这是在犯罪!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你还有人性吗!呜呜呜~这是人性的丧失,还是道德的沦丧。”诸如此类的话。

如果放到平时,任谁都会不感兴趣的看着她表演,但今天不太一样。

外边的女孩深感抱歉的说:“对不起啊。你这则新闻看了十几遍了……陪我说会话呗。”这是很少见的场面,里边机警的汪岚很快义正言辞的摇头说:“请允许我拒绝!请记住!单身狗也是有人权的!拒绝被喂狗粮!拒绝被秀一脸!拒绝被喂……唔”陈怡妍赶紧捂住汪岚的嘴说:“嘘!小声点!”她的嚷嚷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一个被吵醒的人还咒骂了一句。站在前面的陈怡妍连连低头道歉。

“你又想被店长骂吗?小心她下次扣你工资。”陈怡妍好心提醒她,不过汪岚并不认账,她继续说:“那也比吃狗粮好!反正你们之间就那点破事,我从中间调解来调解去,到最后都是误会。请听我一言吧!只要你不疑神疑鬼,你们之间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就赶紧想一想,如何把烤好的蛋糕送出去就行了!”听到这里陈怡妍想要反驳,在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汪岚直喊“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不给陈怡妍可乘之机。

陈怡妍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她无力的小声说:“其实……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尽管声音非常小,但这句话被汪岚收到了,她大喊:“什么?分手了!你……唔”在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陈怡妍不得已再捂住她嘴,斥责她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激动!最近可能有领导要检查。”恰好这个时候,两伙人一前一后步入咖啡厅,大厅里边变得热闹起来。两人能够打闹的闲情逸致在来势汹汹的人群影响下化为青烟。

“你好,欢迎来到‘山楂咖啡厅’”,陈怡妍流着冷汗说道。他们是有预约的顾客,虽然来前有说明人很多,但陈怡妍没想象到会来那么多人。

以这句话为号角,他们二十来人中走出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子,他代表他们在汪岚那边开始点单。陈怡妍则带领着其他的人,开始拼桌子开始搬凳子。因为人数太多了,陈怡妍把他们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坐在吧台不远处,一部分人坐在稍里面些的位置。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在汪岚在和陈怡妍的共同努力下,她们将咖啡与甜点如数端到两桌。他们的吵闹逐渐停下来。本该是这样的。但是他们开始玩起了桌游,吵闹的声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你们能安静一下些吗?打扰到其他人了……”咖啡厅俨然变成了战场,陈怡妍无力的请求一个坐在外边的人。他没仔细听陈怡妍的请求。他听到一半的时候被其他人的话题吸引,哈哈笑个不停。等到笑够了,他回头问陈怡妍说:“你刚刚说了什么?”陈怡妍只得露出尴尬的笑容,无奈的退场。

因为这个风波,先前呆在咖啡厅的不少顾客都走了,后来的顾客也有很多因为环境太吵,望一眼就走了。这令汪岚和陈怡妍很是苦恼。因为这些吵闹的顾客是老板给店长打过招呼的,不好好招待他们不行,让他们不安静下来就走人也不行。

大概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一个戴着白帽的少年走进咖啡厅。他并不像先前的很多顾客转身就走,而环顾四周后,坐到了窗边的位置。他一定是热得不行了,陈怡妍想道。要不然他不会选择这里的。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陈怡妍刻意过去点单。她看着男孩汗流浃背的样子,心里某处得到了满足。

但男孩带来的关注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令人匪夷所思起来。

“你好,这是你的拿铁加冰。”点单几分钟后,陈怡妍把男孩点得冰咖啡送过来了。他如同久逢甘露一般,两眼放着金光。他揭开盖子喝了一大口,不过咽下去后可没有他期待般的那样享受。他硬着头皮咽下去后,像是喝了中药一样吐着舌头。

这完全不是喝咖啡的样子,陈怡妍还以为上错了饮品,重新核实了一下订单,但订单上白纸黑字写得“冰咖啡”三个字。陈怡妍作为服务员,只能做分内的事情。她只得看着难堪的男孩,陪着他尴尬的笑着。陈怡妍建议男孩说:“要不要点甜点?”男孩点了点头。

这次遭遇后,陈怡妍脑海里男孩越发清晰,在她的脑海里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热得不行的男孩看到旁边咖啡厅,忍不住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进来咖啡厅,所以他想尝试一下未知的饮品。

按照这个逻辑,只要男孩用餐完毕,他就会离开。但正在发生的事实正在推翻这一假说。当男孩用餐结束后,他并没有离开。他反而靠在沙发上,时不时观察咖啡厅里面的人。这个行为引起了汪岚的注意。

“喂,他不会是那种人吧……年龄那么小”,和男孩同样无聊的汪岚向陈怡妍确认说。陈怡妍回她说:“怎么会啊?”汪岚觉得很神奇,她继续说:“平常你都冲上去调查了。这不像你啊!”话音刚落,那个少年进入了厕所,二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大概在半年前一月初的时候,咖啡厅发生了一件令女性深恶痛绝的事情。一个女性顾客进入卫生间后,尖叫着从里面退出来。咖啡厅的店员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他们看到是厕所的方向就没过多在意。因为咖啡厅的卫生间是一间男女共用的,习惯了男女厕所分开的顾客们在进门看到异性后,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可能一览春光了,也许并不好看”,汪岚小声嬉笑着。

但那个女性再次冲进了厕所,她拽着一个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喊说:“这人是个色狼!他在厕所里面安偷窥相机!”

所以在这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咖啡厅的店员看到可疑人员,就会不约而同的想起这件事,但仅仅是想起。毕竟坏人是极少数的,大多数人是良好市民。不过一板一眼的老板可不相信,他要求店员们工作时更用心些,还嘱咐他们多盯着点可疑人员,如果下次出现类似的事情,就要追究当天工作人员的责任。这让店员们苦恼不已。渐渐的,在店员们中间形成了个制度,如果遇到可疑的人员就让他们填店里的礼品发放单。不愿的话,就要排查厕所。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看到汪岚甩手式的挥别,陈怡妍并不想对男孩做些什么。陈怡妍不感兴趣的说:“只是去一次厕所,哪有那么多痴汉。”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无声的打了脸。在男孩回来大概五分钟后,男孩再次进了厕所。再次回来,再次进去。这前前后后重复了七次。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此时汪岚的微笑已经不是开玩笑的笑容了。作为准负责人的陈怡妍也严肃起来。她实在想不通“男孩的行为”代表什么,便一探究竟的往男孩的方向走去。但男孩还浑然不知的样子,在陈怡妍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再次离开座位去厕所。

第八次,陈怡妍小声数道。也许试探性的警告一下比较好?或许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能得到关键信息。抱着这样的想法,陈怡妍趁男孩离开时,把他剩下底的咖啡杯和剩边角蛋糕的盘子收到托盘当中。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踏着充满疲惫的步伐和陈怡妍擦肩而过。

“等一下!能先别进卫生间吗?”陈怡妍慌忙叫住女孩。女孩本来疲惫的不想理会,但看到店员的衣服停下了脚步,她思考了一小会回答说:“我只是洗个手”看到她明白自己要说的话,陈怡妍也不好再说什么,决定先放她进去。但紧接着,另一种可能性浮现在陈怡妍脑海,她是为了进厕所编出的谎言怎么办?陈怡妍考虑再三,决定不去考虑这件事,毕竟她先说谎了。为避免再有人进,陈怡妍在门口放上了“正在清扫”的黄色标牌。陈怡妍本想等在女孩后面,但什么也不干她觉得很不自然,于是她开始擦附近的桌子。

当陈怡妍干得正起劲,一段轻声的哼唱从旁边传来。她以为是大厅那边的人哼唱的往那边望去,结果发现是门口等待的女孩。

真有闲情逸致,陈怡妍想道。

女孩虽然哼唱得很甜美,但并不悦耳。其中的原因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身后的那些同学们。他们吵闹的声音简直能把天翻过来。所以在陈怡妍环顾四周后,又补了一句“真是厉害”的评价。佩服她能忍受这些人的同时,又为她能静下心的能力感到折服。

也许她真是洗手吧,被乐曲感染的陈怡妍想道。听着这个不知名的乐曲,陈怡妍对这种曲风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看着女孩乌黑的长发,和看着那件适合她淡蓝色的夏裙,陈怡妍开始服老起来,尽管她今年24岁。

突然,厕所里边传来了动静,在自来水快速流动的声音后,男孩走了出来。

“肖筱?”,男孩的嘴里冒出一个名字。在他意识到不该大喊出声时,他赶忙捂住嘴巴。但男孩的样貌已经映入女孩眼帘。

干坏事的时候遇到熟人?陈怡妍变得疑惑起来。如果说男孩认识这个女孩,那个男孩也认识和女孩一起的那些人?

“你怎么在这里?”,肖筱疑惑的看着男孩。面对她的直视,男孩一边眼神游离着一边莫名羞涩的回答说:“我在……等人。”大概是他觉得这个过程很不自然,男孩在肖筱没有追问情况下啃啃巴巴的说:“风华你认识吗?就是社长说社团聚会可以拉个人来玩……然后……我叫来的人。我现在正在等他,过会就过去。”

“风华是不是三班的那个人?”本以为不会收到追问的男孩,突然收到肖筱的提问,慌乱起来。男孩赶忙“嗯”了一声,点点头,他问道:“风华这个人你认识吗?”

肖筱掂量了一下回答说:“不算认识吧。”她指着咖啡厅再里面的地方疑惑的说:“他的话在里面呀?”男孩眯眼看去,一个身穿白色T恤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的角落。那个人就是两人口中的“风华”。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男孩感到震惊,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似的。肖筱只是平静的回答说:“我们应该是一起来的,应该一个半小时前吧。”男孩依旧不接受这个说辞哼唧道:“可是……可是……”但这些事已经成为事实了,他也不得不接受。就在肖筱疑惑的想要细问的时候,男孩令人在意的说着“没什么,没什么”在原地陷入沉思。肖筱看到这里微微皱起了柳眉,但并不是因为男孩的事情。肖筱有些难堪的提醒他说:“那个……能不能让我进卫生间?”听到这些话,男孩慌张得叫了出来,赶忙躲到一旁。

真是个奇怪的男孩,陈怡妍再次确认这件事。她想,如果两人的交谈都是真的,那么男孩在咖啡厅只是等人?这无趣的答案让她不可接受。能够推翻这个逻辑的事情陈怡妍随口就能说出两个。第一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男孩从厕所出来只有洗手的声音,并没有冲厕所的声响。在得知那个女生要进去后,他没有赶忙回头,这可以排除忘冲厕所的可能性。第二个是最可疑的事情,男孩前后上了八次厕所,就算拉肚子,次数也不会这么多。

陈怡妍越这样仔细的想,越觉得整件事情必有蹊跷。也许是一板一眼的老板派来测试店员应对能力的!陈怡妍立刻紧张起来。不论是真是假,她决定先做完该做的。

男孩在陈怡妍的注视下坐回了座位,他像是个刚失业的青年双手抱着脑袋,路过他旁边能听到连连的叹气声。然后他发现,自己点得咖啡杯和蛋糕盘没了,他还以为走错了桌子,环顾四周。在看到正在收拾的陈怡妍,他突然想象出发生了什么,连连拍着额头。

待停下自怨行为后,他走到忙碌的陈怡妍跟前想要开口说话,但看到她正在忙,便一直等待。其实陈怡妍已经知道男孩就在跟前,只是她故意不搭理他。但擦桌子的工作总有干完的,在桌子擦得不能再亮的时候,陈怡妍才假装注意到他。

陈怡妍露出营业般的笑容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对收掉未吃完的食物,陈怡妍知道自己处于被动。为此她已经准备好各种说辞。但男孩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能不能给我一杯加冰卡布奇诺?”,同时递过来一张人民币。陈怡妍看到这张人民币就像看到假钞似的,紧盯着不放。男孩觉得很奇怪,过了一阵他反应过来说:“是必须要去收银台买单吗?不好意思!”他转身向收银台走去,陈怡妍连忙否认说:“您在位置上等着就好了!”

“我真是搞不懂啊……”陈怡妍自语道。在她向收银的汪岚提交订单后,汪岚把找得零钱给陈怡妍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不太好”,陈怡妍不假思索的回答。汪岚转而建议陈怡妍说:“我看要不算了,他才十六岁,应该不会是流氓。还有我看他面像也不像坏人”

如果是平常的话,陈怡妍可能会接受。但今天对这样的情况,陈怡妍展现出完全不妥协的控诉说:“你真是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