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斯瘫软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犯下无可救赎的罪过。

他的脑里一片空白,是恐惧?是悔恨?是绝望?洛修斯他也无法了解自己此时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空白,灵魂也不属于自己。

他的心空荡荡一片,心中悲伤不已,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这个世界,仿佛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他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也不想看见任何东西。

他的灵魂飘荡在只有自己的世界之中。

纯白的殿堂上,带血佩剑与剑鞘冰冷的躺在纯白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目。

议事大厅,原本是他与塞缪尔初次见面的地方,现在,他为杀害他的罪在这里接受审判。

一场盛大的祭典,以塞缪尔的死落下帷幕。所有在宫殿里参加祭典的血族,都聚集在议事大厅中。

数十位侍卫与祭司把整个议事大厅围得水泄不通,各氏族的族长与领主们在交头接耳,对洛修斯指指点点。

影魅和西莉卡站在离洛修斯最近的一侧,影魅握住西莉卡的手,担心她会因为洛修斯的事而冲动。

西莉卡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情况如何糟糕,她也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切只为寻找出疑点,能为哥哥创造出一条生路。

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勃朗特与加尔站在洛修斯身后,他们将作为目击者供述他们看到的一切以及事发前的经过。

劳伦斯像是看热闹一般,坐在那排族长们专座的座位上,带着微妙的表情观察着场上所有人,法华琳仍旧心神不宁的坐着,静静观察着这一场审判。

在场的血族神色凝重,他们无法相信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塞缪尔被残害了。

凶手是跪坐在议事厅正中央的那个少年,那位被塞缪尔寄予厚望的玛利亚之子。

他们更加无法相信,始祖的诅咒已经降临,被诅咒的“灭族之血”就在他们面前。

他们深受诅咒的恐惧支配,刚成为血族不久的他,竟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杀害了最强血族塞缪尔。

他们人人自危,害怕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就是自己。

他们渴望着,在他尚未成器之时,对他加以审判,而后将他处以极刑,让他化作尘埃。

如此,“灭族之血”的威胁,始祖的诅咒将不复存在,血族也会永享太平。

他们多希望这一刻洛修斯就已经被审判,现在哪怕让他在这里停留一秒也是一种让人感到恶心的恐惧。

但是,塞缪尔把他当成了克兹尼亚氏族的继承者,那把佩剑就是最好的证明。塞缪尔死去,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他可以用这把佩剑统御着整个银月血盟。

他们无权对他的处置做出最后决定。他们仰仗着尚未到场的伊斯塔芙,只有她,这位塞缪尔的妻子才拥有权力对继承者进行审判。

等了许久,伊斯塔芙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在吉恩的搀扶下姗姗来迟的抵达议事大厅。

她面容憔悴,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吉恩扶着她登上玉座,她疲倦的坐在属于她的侧位上。

她用那悲伤的目光扫视了整个会议厅的情况,无力的依靠在玉座的手把上,目光低垂。

“夫人,我们从谁开始问呢?”吉恩小心翼翼的询问。

伊斯塔芙调整了一下她的情绪,像是头痛一般用手背撑着额头。她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

“加尔,我记得在我进入寝宫之前,你说过洛修斯被关在城内一座小别院之中,还有人看管着,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寝宫里。”

关于这个问题,加尔也无法给出回答。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说:“回夫人,在祭典开始前的一天,我把洛修斯以及多洛雷斯带到了别远处,亲眼看着洛修斯被控制住,我才离开的。在回到宫殿之前,洛修斯一直在那所别院之中。因此,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您的寝宫之中。”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伊斯塔芙问。

加尔又犹豫了半天,看了一眼影魅,又看了眼约瑟夫,才开口说:“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血族。”

加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翡翠城的领主影魅大人,隐瞒洛修斯是‘灭族之血’的事实!约瑟夫大人的侍仆告诉我,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可以让洛修斯的身份公之于世。”

听完加尔的话,约瑟夫与他的夫人面面相觑。害怕麻烦的两夫妇不知道下面会发展成什么事,万一一切都是加尔乱说的,得罪了影魅也没有好果子吃,只能继续听下去。

“这么说是约瑟夫让你这么做的?听说那个名叫多洛雷斯的血仆也是约瑟夫夫人的血仆?”伊斯塔芙看向约瑟夫问道。

约瑟夫与他的夫人连连摇头。

“伊斯塔芙夫人,多洛雷斯这个名字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也不知道影魅大人的事情,更没有策划过什么事情啊。希望夫人明察秋毫啊!”

“但是,在血仆交易所查到的名册上,把多洛雷斯卖到交易所的确实是你家的侍仆,上面还有你们的印鉴。”吉尔陈述他调查的事。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约瑟夫哑口无言,口中不断重复着:“这……这……我……真的……”

在场的血族都对他投去奇怪的目光。

见约瑟夫实在无法解答,伊斯塔芙只能暂时放弃。

“这件事先放一放,加尔,你说影魅背叛血族,隐藏洛修斯是‘灭族之血’的事实,你可有证据?”

“是!那位证人就在祭司之中。”

一位身穿斗篷的祭司从入口处站着的一群祭司中走了出来,她脱下兜帽,向伊斯塔芙行了个礼。

“祭司维拉·S·克兹尼亚向夫人问安。”

维拉的出现,让影魅吃了一惊。在随行的侍仆里,维拉并不在其中。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影魅想起,当时翡翠城内谣言盛传,其中一个谣言中,有一位几乎消失了的祭司……那位祭司正是维拉。

“经过祭司们与数位深谙咒术的血族调查,维拉确实有被使用过修改记忆的咒术的痕迹。”加尔说:“如今维拉已经恢复了记忆。”

一般记忆经过修改后,除非被触碰到相关的事件,否则不可能恢复。是谁促成了她恢复记忆?影魅思索着,忧心忡忡的看向维拉。

“维拉,既然你恢复了记忆,请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描述一遍吧。”

“是。”

接受伊斯塔芙的命令,她复述了一次西莉卡成为血族那天发生的事情。

“西莉卡大人的力量过于强大,那一天的血月似乎也是因为她而诞生。是她破坏了我们设下的结界,在血月之下夺走洛修斯大人。受伤的我们无法与西莉卡大人抵抗,只能任由洛修斯大人被夺取。没曾想到,是尚未完成仪式的西莉卡大人令洛修斯大人成为了血族,在血月之下,‘灭族之血’洛修斯诞生了。”

听着维拉的叙述,血族们纷纷露出恐惧的眼神,他们私下纷纷讨论着。

他们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西莉卡,西莉卡忍受着让她不悦的目光,只想集中精力思考关于这一系列的事情。

自从维拉出现,西莉卡感觉到所有的事情绝对是一场早已谋划好的计谋,只等着洛修斯和影魅一步一步落入网中。

她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位的神情,思考着计划这一切的主谋究竟是谁。

伊斯塔芙清了清嗓子,示意让大家安静下来。

维拉继续说下去。

“在仪式完成后,我们的魔力已经枯竭。影魅大人她下令,不允许我们在回到翡翠城的路上吐露一个字,否则格杀勿论。我们无法与影魅大人抗衡,只能遵命。回到城堡之后,她将我们单独分隔在牢笼里,并对我们使用了修改记忆的咒术。而后更在城堡里散布谣言,用意混淆视听,她这么做,只为掩埋洛修斯是‘灭族之血’的事实!”

话音刚落,血族们一片唏嘘。

“影魅大人真是用心险恶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影魅大人你有什么阴谋!”

“你是整个血族的叛徒!”

血族们纷纷指责影魅,面对指着,影魅只以微笑面对。

“只要西莉卡的事情不没发现的话,那就没问题了。所有希望就寄托给你了,西莉卡。”

影魅心中默默想着,轻轻捏了捏西莉卡的手。

西莉卡看了一眼影魅,心情沉重。她明白,这一切都是事实,影魅无法狡辩。影魅的轻轻一捏,西莉卡已经明白影魅想要说的事情,也明白,她即将被血族们推入深渊。

终于,她第一次为了影魅的事情感到悲伤。

西莉卡轻轻回捏一下影魅,回应影魅,向她告别。

“影魅,维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从玉座上传来伊斯塔芙的声音,影魅松开握住西莉卡的手,向前走到中央,面带笑容,冷静自若。

“是,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影魅不打算辩驳,也不打算隐瞒。她明白,即使现在说了谎,只需要把那十位祭司一并请来,他们也都会恢复记忆,谎言也会不攻自破。

“你知道你这样做是背叛了整个血族?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伊斯塔芙失望的质问影魅。

“我知道。但是,为了我的私心,我想要保护玛利亚大人的子嗣。因为我深爱着玛利亚大人!”

说着,影魅向西莉卡投去温柔的目光。

影魅的心意,西莉卡早已知晓,知道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因此才一直爱护着她,也想方设法为她保护哥哥。西莉卡默默低下头,泪水止不住的向下掉落。

伊斯塔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影魅,你真让我们失望……因为你的自私,害了塞缪尔。”

影魅仍旧保持着笑容,如今不管她说什么,自己也都会是杀害塞缪尔的元凶之一。

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不知道策划一切的是谁,自己也已经是被锁定的猎物,迟早要跌入他人的陷阱之中,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置。”

“你的事之后我再与各位决定,我只能把你先关入牢笼囚禁起来了。”

伊斯塔芙不忍心,挥了挥手下令说:“封印影魅的魔力,将她关入大牢之中,等候发落吧。”

一队侍卫用手铐将影魅铐起来,压着她的肩膀将她带走。

影魅回过头,目光流连在西莉卡身上。

“西莉卡,一切拜托你了……”她用唇语对西莉卡说,给了她一个诀别的笑容。

西莉卡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任由泪水滑落。

她未曾想过,这一日,她将失去所有亲人……

不忍看影魅被处置的伊斯塔芙听着声音远去,她又整理了一下她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气。

“好了,接下来是洛修斯的事情了。”

她的目光投向洛修斯,神色悲伤。

此时,盖伊进入了议事大厅,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向伊斯塔芙行了个礼,开口说道:“伊斯塔芙夫人,经过我和亲卫队对寝宫的搜查,除了大门,没有发现任何咒术痕迹。关于塞缪尔大人的双目……我们也没有发现。恐怕……”

血族们又发出嘻嘻索索的说话声,他们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洛修斯。

“难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塞缪尔大人的魔力?”

“真可怕,幸好加尔及时揭发,否则他会把我们的魔力都夺走,然后彻底毁灭掉整个血族!”

各种话语传入西莉卡的耳内,但她也开始发现了违和之处。

成为血族以来,她和洛修斯对血族并不了解,双眼作为动力炉的说法也是今日才知道,更不知道可以通过动力炉补充夺取魔力。

既然不知道这一切,就不可能去做。大家会如此揣测,是大家并不清楚哥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倘若哥哥真的夺取了塞缪尔的魔力,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哥哥看上去除了像是被控制之外,并没有任何变化。倘若哥哥没有夺取魔力,那么塞缪尔的双眼下落又在何处呢?

待大家讨论的声音安静下来,伊斯塔芙说道:

“我是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者。在那座寝宫中,除了洛修斯和塞缪尔,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在此之前,勃朗特一直坚守在门外。为了防止入侵,我在门上施加了咒术。所以究竟洛修斯是什么时候进入寝宫,这或许无从考究了。”

“伊斯塔芙夫人,虽然无法查出塞缪尔大人是如何被害的,我们深感惋惜,但是,现在认证物证俱在,洛修斯的存在威胁着血族,我们希望您可以尽快下决定,处置了他,也可以让塞缪尔大人安息啊!”

“是啊是啊!”

克兹尼亚氏族的领主站出来请愿,得到诸多血族的赞同。

“可是,不调查清楚,恐怕对洛修斯的处置不公。”

伊斯塔芙难为的回答。

“伊斯塔芙夫人,我们也是血族的一份子,他的存在时刻威胁着我们,无论如何处置他,都不会有失公允啊!”

“没错!”

血族们纷纷发表他们的发言,西莉卡看明白,他们并不在意真相是如何,他们只是一心想要处置洛修斯。

血族纷乱的发言让伊斯塔芙左右为难,现场一度有些失控,他们逼迫伊斯塔芙作出决定。

几经逼迫,伊斯塔芙终于首肯。

“既然你们一致决定,我也无法违背血族们的意志。既然如此……”

血族们屏息以待,他们兴奋的睁大瞳孔,期待伊斯塔芙的判决,他们期待着看到洛修斯挫骨扬灰的神圣时刻。

“我决定,将洛修斯放逐!”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