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卡转动着眼珠,挣扎着张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灯火照得房间亮堂堂,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西莉卡,你终于醒了啊。”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内,西莉卡终于回过神来,手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心。

“哥哥。”

西莉卡虚弱的回应了一句,迅速的扫了一眼房间,房间里只剩下她与洛修斯。她的目光又回到洛修斯身上,他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西莉卡的手,一脸关切的注视着她。

“笨蛋西莉卡,你吓死哥哥了。”

带着责备与关怀的话语,西莉卡不禁嘴角上扬,转瞬她又面露抱歉的表情,眼帘失落的下垂。

“西莉卡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西莉卡摇摇头,说:“抱歉哥哥,你们辛苦为我准备的生日会却被我毁了……”

洛修斯被西莉卡的话逗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西莉卡的额头,装作生气的模样。

“是啊,都被你毁了呢。但是,西莉卡小公主的身体更重要。”

西莉卡微笑着,听到门被打开,影魅抱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物件走进房间。

“真抱歉打扰你们兄妹说话啊。”影魅一脸担心的说着,向洛修斯与西莉卡走去,“洛修斯,既然西莉卡已经醒来,你也放心了吧?”

“啊,是的,但是西莉卡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洛修斯站起身恭敬的回答。

影魅抚摸了一下怀里的包裹,对洛修斯说:“是啊,所以我带了一件能让西莉卡心情好些的礼物来,让她能开心养病。但是,能请洛修斯回避吗?有些话我想和西莉卡私下谈谈。”

洛修斯会意,虽然仍然担心着西莉卡,但自己在场的话,有些话一定让影魅难以对西莉卡开口,忙说:“既然如此,我先回房间稍作休息吧。”

影魅微笑的颔首示意,目送洛修斯离开,洛修斯带上房门退出西莉卡的房间,房内只剩下西莉卡与影魅两人。

见哥哥被影魅支走,西莉卡有些不高兴,带着笑容的脸变成一张扑克脸。

“西莉卡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你不想见到我吗?”影魅有些难过的走到西莉卡床前,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上。

“我知道你想和洛修斯再多独处一阵,但是西莉卡,如果你下定决心的话,你将会有更多时间和洛修斯在一起不是么?”

“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西莉卡冷冷回了一句,说:“不知道姐姐大人把哥哥支出去,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影魅没有回答西莉卡的话,只是把手中的包裹拆下,里面包裹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木盒做攻精美,上面雕刻着一只飞翔的巨龙。影魅把盒子放到西莉卡身边,说:“这是玛利亚大人留下来给你的成人礼物。西莉卡快打开来看看吧?”

西莉卡看着眼前这个木盒,微微蹙起眉头。

巨龙的图腾在人类世界是被禁止使用的。远在一千多年前,只有莫德洛克王族前几代王才使用过这样的图腾。当人类信仰玛加尔利亚女神以来,龙被视为邪恶的存在,关于巨龙的记载与图腾几乎都被悉数抹去。西莉卡也只是小时候在城堡里珍贵的资料中才了解到关于龙纹图腾与莫德洛克王族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图腾与母后怎么会有关系?西莉卡疑惑不已。

见西莉卡有所迟疑,影魅慢慢打开盒子,对西莉卡说:“难道西莉卡觉得这个盒子不祥吗?”

西莉卡摇了摇头。希尔维斯特王国虽然并不禁止臣民们信奉玛加尔利亚女神,但因为王族与血族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因此王族的贵族们并不信奉女神。更何况,当西莉卡认识了龙的图腾之后,觉得它是神圣的存在。

影魅从盒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匕首套在银质的鞘内,刀鞘上被有序的雕刻着精密的龙鳞,刀柄两侧有一双展开的龙翼,刀柄上雕刻着一个龙首,龙首微微张开着嘴。她紧紧把匕首握在胸前,心怀感伤。

“玛利亚大人把这把匕首留给你,是把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与你,”影魅指了指西莉卡胸前露出的蓝宝石,继续说:“你一直佩戴的蓝宝石项链就是最好的证明。”

西莉卡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把手捂在胸前,紧紧抓住吊坠。

影魅把匕首递给她。她接过匕首,仔细观察着剑柄,剑柄身的纹路雕刻的是巨龙的利爪。她发现在张开的龙口处有一个凹槽,形状大小正巧与蓝宝石契合。拔出匕首,冰冷的利刃让人不寒而栗,在匕首的刀身上锻造出鲜红的火焰纹,一道深深的血槽在印刻在刀身,她感觉到这把利刃在召唤着她,蚕食她的意志,双目渐渐失神。

见西莉卡有异样,影魅慌忙把匕首收回刀鞘,西莉卡才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回过神来。

“抱歉,西莉卡,是我一时疏忽了。”影魅抱歉说:“因为我不够资格使用这把匕首,竟然忘记了它会与玛利亚大人的骨血产生共鸣。以你现在的人类之躯,是无法驾驭它,只会被它蚕食殆尽。”

从影魅踏入门的那刻起,西莉卡早已知晓影魅的来意。

“影魅大人,我还有多少时日?”西莉卡毫无感情一针见血的问道。

影魅见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为西莉卡即将走到人生尽头而难过,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三天。”

“是嘛,只有三天了。”西莉卡释然一笑,问到:“为什么你之前不对我说实话呢?”

“我以为以我的能力,还能让你多活一些日子,但是你的状况确实异常,不,因为你的能力过于强大,我已经无法控制。”

面对影魅的辩解,西莉卡只是淡淡一笑。而后她哀求道:“影魅大人,最后这三天我可以单独和哥哥一起度过吗?”

受到打击的影魅睁大双眼,无法置信的盯着西莉卡,又慢慢垂下双目,神情失落。

“西莉卡,你明明知道还有别的继续生存下去的方式……为什么要选择最不该选择的那一条路?”

“母后的信上不是说过,是否要成为血族由我们自己决定吗?”

玛利亚也曾经交代过影魅,让他们走决定自己选择的路。虽然影魅无法苟同,但她仍然答应了玛利亚,此刻她只能选择沉默。

见影魅有些为难,西莉卡缓缓开口说道:“西莉卡不想再像人偶一样活着了……我已经累了……”

“诶?”影魅诧异的睁大双眼,用双手紧握住西莉卡的手开导她问:“你这是说什么奇怪的话呢?西莉卡是在怪我一直把你当玛利亚大人看待吗?”

西莉卡摇摇头道:“只是西莉卡从出生以来,一直戴着面具活着,无时无刻都在模仿着正常人类的心情与表情。我一直从各种书籍中学习,观察着人类,我知道人类在遇到样什么事情,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只想让大家知道西莉卡是正常的孩子。原本以为只要永远佯装下去就可以了。但是,这一切从六年前开始崩塌了……”

西莉卡抽出手抚在胸前抓住胸口的衣服,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那一天,我看到哥哥因为影魅大人的话而脸红,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胸口涌动,我第一次起了杀意。但是我知道,仅凭我的力量是不可能伤害到你,如果对你露出敌意,我和哥哥一定会被轻易的杀掉,只有用你喜欢的方式去讨好,我们才能在这里获得想要的一切。”

“西莉卡……”影魅轻轻呼唤她的名字,欲言又止。西莉卡并不想知道影魅想说些什么,继续说道。

“在这六年里,哥哥改变了对血族还有对你的看法,哥哥倾慕于你,洛修斯不再是眼中只有西莉卡的哥哥,西莉卡想要毁灭掉这样的世界!但是我知道不可以这样做!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西莉卡都要忍耐着这一切,就像坏掉的人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正常的人类,害怕因为我过于亲近哥哥,影魅会对哥哥下手,每天还要饰演着影魅喜欢的角色。再这样下去,西莉卡会变成坏孩子,会让所有喜欢我的人都不幸。我只想结束掉这一切,当我发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觉得就这样结束掉一切也很好。”

她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用手指轻轻抚摸,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哥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西莉卡很开心,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和哥哥一起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但是……为什么……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的西莉卡,偏偏只想独占洛修斯。”

听着西莉卡的话,影魅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淡。她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窗边,失神的看向窗外,月亮悬在天边,再过两日便是满月之时。

“西莉卡,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良久,影魅缓缓回过身,无光的双目满是哀怨,她失神的注视着西莉卡说道:“我早已查觉到你的异常。你的父王死后,你没有一丝悲伤,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当洛修斯被我伤害时,你能冷静的判断时机,知道用什么方式抓住我的弱点让我放过洛修斯。正因为查觉到一切,我才坚信你一定会知道什么才是让你们生存下去的道路。但是今天,你真让我失望。”

西莉卡冷笑一声,故意激怒影魅说:“哼,失望?你一直把我当成母后的代替品,我没能遂你心愿像母后一样成为血族你感到失望?或许在我死后把我变成嗜血傀儡任你摆布,才能不让你失望了。”

“西莉卡!”听到嗜血傀儡这句,影魅顿时暴怒的叱喝她,怒火令她的双眼变成赤红。

“你是玛莉亚大人的孩子,我怎么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对待你!你这是在侮辱我和玛利亚大人!你从小就失去玛利亚大人,你并不知道玛利亚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你和她长得再像,你也无法成为她!”

影魅一步一步向西莉卡走去,西莉卡并不畏惧她的震慑,她知道自己的话触碰到影魅最厌恶的底线,她有些愧疚。她从未见过影魅如此对待自己。在盛怒之下,影魅双目含泪,声音颤抖的说着。

“就算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是对我假意投诚,用你的方式讨好我。我明知道你并非真心,但我也很开心,只想用我的真心宠爱你!你是玛利亚大人留给我最珍贵的宝贝,我从未把你当成玛利亚大人去爱,一直只把你当成我和……我的孩子!”

影魅意识到自己险些说错话,立马改口,混乱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她知道,没有感情的西莉卡无法用温情感化她,但是玛利亚的夙愿,只有借助西莉卡的力量才能完成。

尽管不情愿,但只有抓住西莉卡的痛处,她才能会乖乖折服。

温柔的表情消失在影魅的脸庞,眼神变得冰冷无情。她抬起稚嫩的脸庞,像一位高傲无情的公主,用瘆人的目光注视着西莉卡,面带讥讽,西莉卡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你对洛修斯的独占是因为你突然拥有了感情?那不过是你在渴求他体内‘玛利亚的魔力’,只是被魔力吸引而已。”

“你骗人!一定不是这样的!是哥哥的存在,才让我拥有了感情!”西莉卡有些激动的反驳道,“因为要和哥哥永远分开了,西莉卡才会第一次流泪,才想要哥哥获得幸福,才不想继续活下去成为哥哥的障碍……”

“西莉卡还真是伟大呢……”影魅冷嘲热讽,冷漠的表情变得鄙夷,“我还以为你会是更了不起的人类,会思考更多玛关于利亚大人的事情呢,但终究只不过是自私的人类,玛利亚大人一定会为你感到失望!”

说着,影魅用头发卷起玛利亚的匕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她用眼角瞥见西莉卡不知所措的抱着脑袋坐在床上,双眼发直。影魅有些心疼,但此刻只能下定决心做出最后的决断。

“既然西莉卡公主已经做出决定,那这把匕首留在你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永别了,西莉卡公主。”

“拥有玛利亚血统的人类不止我一个,为什么母后要把希望寄托于我!我只是一个希望做正常人类的公主而已,即使成为血族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哥哥心怀天下,期待总有一日可以借助你的力量复辟王国,他一定渴望成为血族。母后应该选择的人是哥哥而不应该是我!”

西莉卡无法释怀,自己只是一个坏掉的人偶,为何却被自己敬重的母后期待;明明母后已经给予自己选择的权利,当自己选择放弃却遭受到影魅唾弃。

见西莉卡终于有所反应,影魅嘴角不经意的微微勾起,距离将军只剩最后一步。她停下脚步半眯着眼看向西莉卡冷冷的说:“心怀天下?复辟王国?玛利亚大人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目光短浅,只拘泥于复辟一个小国家的王后吗?简直荒谬!还以为聪明的西莉卡公主早就该留意到玛利亚大人真正期待的世界,自诩聪明的小公主也不过像洛修斯一眼目光短浅罢了。”

母后所期待的世界究竟是什么?西莉卡的心开始动摇,她蜷缩在床角,拇指咬在齿间不断啃噬着指甲。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眼蜷缩着,仿佛回到六年前,影魅嘴角弯得更明显。

“对了,虽说拥有玛利亚血统的洛修斯想要成为血族,不过真可惜。洛修斯的魔力才能不足你一半,把这匕首交到他的手里也只是大材小用。既然西莉卡公主一心寻死,那么在你死后,就让洛修斯为你陪葬吧,用你们的鲜血祭祀这把匕首,让我借用你们的鲜血替玛利亚大人实现她的夙愿吧!”

影魅撂下最后一句话,西莉卡因为惊慌,啃噬的指甲已流出鲜血。绝对不能让哥哥为自己陪葬!影魅讨厌哥哥的外貌,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如果知道母后的夙愿,知道她们期待我成为血族的原因的话,哥哥一定会得救的!

影魅把手搭在门把手开门想要离开,轻声发出一声笑。

将死(Checkm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