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男人才再一次回到仓库门前,周围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一切生命的气息。但男子依靠直觉能清楚地感觉到里面有“什么”正在等着他。

男人面无表情地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锁,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把门推开。顿时整个仓库的空间被照亮大半,除了平整的地面以外没有显现出任何奇怪的东西。男人走进里面,四周观望了一下,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看似毫无防备,但早已注意到黑暗中的角落处有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他,只是在佯装不知而已。

而当男人故意背对着黑影之时,自然会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立即行动。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刻从黑暗中窜了出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男人奔去。

男人毫不躲闪,一把抓住袭向自己的手,并毫不犹豫地用膝盖对袭击者的腹部给予重击。

“唔啊!”

就这样,艾格鲁的突袭以徒劳结束,剧烈的疼痛使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发出呻吟声并倒在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男人冷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艾格鲁,确认到他就是自己昨天带来这里的小男孩无疑。

男人非常清楚原本仓库里还有一只低等的魔物,是不可能与人共存的没有理性的食人野兽。既然这个小孩子还活得好好的,那发生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艾格鲁使用了男人昨天刻意留下的小刀,使劲浑身解数战胜了凶猛的狂血犬。人类的身体素质虽然比不上猛兽飞禽,但却可以靠智力和武器弥补。哪怕是像艾格鲁这样的小孩子,要战胜一只体型娇小的狂血犬也并非是堪称为奇迹的难事。但是要让心智不健全的小孩子干这种事本身就只能用疯狂来形容,大多数情况不是吓得腿软大小便失禁就是失去理智胡乱攻击,能鼓起勇气寻找到唯一一线生机的人100个小孩子里也很难有一个。可艾格鲁不仅将狂血犬成功杀死,还试图躲在暗处袭击作为始作俑者的男人。狂血犬的尸体被隐藏起来,而且袭击的时机也把握得非常准确,显然是经过精心思考后的行动,仅仅过了一夜,这个年仅7岁的小男孩就完成了一次人生中重大的蜕变。

男人勾起嘴角,显露出自己的笑意。这是他面对艾格鲁第一次浮现出自己的感情。

“合格了。”

有培养的价值,男人在内心对艾格鲁作出如此评价。事实上在艾格鲁之前,他已经通过这种方法,送过数十个小孩子扔进这座仓库,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魔物的利齿之下。这也是仓库里会充满血腥味的原因,如果仔细找找,还能发现之前的受害者的衣服碎布。

合格了,艾格鲁并不知道男人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的眼里依然充满着对男人将他置于差点葬送于魔物之口的境地的憎恨。强大的求生欲使他活了下来,但力量的巨大悬殊迫使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和完全没有智力的狂血犬不同,艾格鲁感觉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显露着对男人的杀意和不甘。

“没错,就是这幅表情。”

“唔!”

男人走近艾格鲁,一脚踩在他的头上,迫使他再次发出惨叫。

“我并不打算成为你的救命恩人,看你的表情也认识到这一点了吧。如果你的内心还残留着什么天真的想法的话,我就再次让你明白你的立场。现在的你是我的奴隶,生杀大权由我掌控。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你太弱了。弱者失去一切,强者掌控一切,这便是这个地方的真理,也是你必须面对的现实。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不讲道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混蛋?那就恨我吧,试着杀掉我,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就尝试忍受这一切,尽管挣扎给我看吧。反正不管做什么,你只不过是取悦我无聊人生的存在罢了。”

如同看虫豸一样的眼神,对于男人来说,要杀死艾格鲁就如同踩死蚂蚁一样容易。但男人想要给他更多的羞辱和殴打,好不容易发现的好苗子要是轻易杀死可就太过无趣了。人类在逆境中会成长得更快更强大,但也很有可能被逆境打败,直到心智崩溃。男人无比期待,这个小男孩最终会走向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哪怕最后真的被他所杀,那也是一种令人满意的结果。

从这一天起,艾格鲁开始了他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三年时光。

这个仓库就像他的牢房一样,每一天男人都会把他锁在这里,然后白天打开门对他一阵毒打。自然艾格鲁尝试反抗,但作为小孩子的他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都以失败告终。每天男人会给他提供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那把小刀一直没有没收,相当于是在给予艾格鲁唯一一个能够杀死自己的希望,导致他从来就没有放弃反抗。

不用说,艾格鲁的时间几乎都是在黑暗的仓库里度过。每天他都在锻炼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增强哪怕一点点的身体素质减少与男人的实力差距,精疲力尽的时候就在脑内构想该如何出其不意地攻击男人,不管是什么方向的奇袭,用什么阴招,制造什么陷阱都尝试过了,但都以失败告终。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去思考,因为实力的差距只能靠头脑来弥补,就算是白费力气也无数次地尝试。然后换来的是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毒打,每次艾格鲁都被揍得直到再也站不起来了男人才离开。

弱者失去一切,强者掌控一切。男人对艾格鲁说的这句话,他从来就没忘记过。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一定是他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等离开这里之后,艾格鲁决定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并决意绝不会再失去自己所珍视的一切。为此必须要变得更强,不顾一切地执着于变强。

这份执念,终于在两年后出现了显著的效果。

原本以为已经摸清了艾格鲁攻击套路的男人,在一如既往的一天里准备让他吃点苦头的战斗中,艾格鲁突然的加速让男人第一次显露出了慌张的面容。就像是猫作为老鼠的天敌,某一次将老鼠逼到墙角的时候却突然被老鼠反咬了一口的心情,自以为没有因为轻视艾格鲁而麻痹大意的男人头一次感受到了危机。他急中生智使出了一种魔法,将魔力注入到手里握着的木棍上,将艾格鲁的小刀拨开。而木棍接触到小刀的那一瞬间,小刀突然变得粉碎。单纯的物理碰撞是不可能造成如此破坏力的,如此脱离常识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艾格鲁也不免惊讶得愣在原地。

而趁这个机会,男人一棍子敲在艾格鲁的脸上,虽然没有出血,但力道足以使他产生一时的昏厥。现如今,艾格鲁失去了武器也意味着他失去了胜算。

“那、那是什么招式?太卑鄙了吧。”

“卑鄙?真正的战斗中可不管卑鄙不卑鄙的,只要胜利就是强者。要是抱着那种天真的想法,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这是男人第一次对艾格鲁使用魔法,本来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力量,被人说卑鄙根本没有道理。经历了两年的观察时间,男人可以很确定艾格鲁没有任何魔法天赋,面对魔法攻击自然没有任何防备,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要说更感到惊讶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因为艾格鲁那不正常的加速显然是使用了强化技。

当人的身体达到极限就能够使用强化技使身体能力得到质的提高,男人从来没有告诉艾格鲁有关这方面的知识,刚才他大概只是带着对男人的杀意无意识地使用了强化技,整个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自然扰乱了男人对他的认知。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身体极限的两倍也没有达到男人不能应付的地步。但现在的艾格鲁仅仅只有9岁便触碰了强化技的领域,对比曾经的自己要花费了多他一倍的时间,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也许会成长为一个不得了的怪物。

想到这里,男人便按捺不住自己的笑意。

“喂,站起来,你应该不只有这点本事吧。”

被男人以威胁的语气命令,艾格鲁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让男人感到非常不满。

“不就是失去了一把武器吗?怎么就摆出一副没有战意的脸了?现在就想被我杀掉吗?啊?”

那把小刀即使再怎么破损伤害不够理想,但也是唯一能对男人造成伤害的利器。可以说,那把小刀一直维持着艾格鲁可能战胜男人的希望。但目睹了男人仅凭木棍就破坏掉他的武器之后,心里的落差一下子又扩大不少,无法想象出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战胜眼前这个男人。

而他的迷茫,全被男人看在眼里。

“哼,因为没有了武器就想放弃了是吗?果然还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屁孩而已啊。”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在艾格鲁看来,男人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让他来代替自己的立场,肯定也会对面前的窘境感到绝望。

“你的双手双脚难道都是摆设吗?”

“啊?”

“确实武器对人类来说是一种便利的工具,但绝不是必要的东西。只要懂得攻击要害的话,仅凭人的双手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当你失去武器的时候,可以选择夺去敌人的武器为自己所用,或者直接进行肉搏,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是最愚蠢的做法。”

“可是……”

“是啊,空手的人要对付手持武器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你连那点觉悟都没有还想要杀我吗?你太过于依赖武器了,一旦失去了武器肯定会感到无所适从。想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必须预想任何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情况,包括无法使用得心应手的武器这一点。不管在什么时候,唯一能值得信任的只有你的手脚而已。如果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的话,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艾格鲁被男人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意识到自己不只是因为面对巨大的实力差距而感到绝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接受新的战斗方式而已。至今为止不管男人再怎么殴打他,侮辱他,最终都没有夺去他的生命,也就是说男人特意留给了自己变强的时间,尽管不知道男人这样做的目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突然被杀掉。而他却因为卧薪尝胆的两年时间发现自己依然看不到和男人的差距而感到退缩,这不就相当于否定了自己用血汗构造的两年时间吗?

“我明白了。”

认识到自己的愚蠢后,艾格鲁再次燃起斗志。客观上来说,想要空手挑战男人比起之前要更加的困难,至少艾格鲁以为在自己成年以前,想要战胜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那种事根本就无所谓,现在艾格鲁只需要想着一件事就行了。变强,像海绵吸收水分一样不断追求强大的力量,身上所受的每一处伤,和男人的每一次战斗,都将成为自己的精神食粮。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在战斗中叫得越大声又不是代表你越厉害!”

那一天,果不其然,艾格鲁还是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此后,失去了武器的肉搏战就开始了。艾格鲁按照男人说的那样,要么尝试夺去他手上的武器,要么尝试用手直击要害部位,但都被一一化解。但即便如此他也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天又一天地思考对策,也一次又一次地遭受反击。在力量方面艾格鲁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男人,唯有在速度方面艾格鲁能够切身体会到自己的进步。有的时候男人甚至不得不扔掉木棍亲自跟他肉搏,就算被揍得很惨,但艾格鲁也因为自己逼迫男人改变了攻击方式而感到高兴。

事实上,男人自己也觉得对付艾格鲁是一件麻烦的事了。就算还是个小孩子,但强化技让他的身体能力倍增,稍微马虎一下就会被艾格鲁近身。尽管男人也会使用强化技,但他的自尊和身体状况都不允许他对这么一个小孩子动真格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把给艾格鲁的小刀毁了,而且男人也不打算再给他什么新的武器。因为现在的艾格鲁如果手持武器,即使仍然和男人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但恐怕100次的交手中能胜利1次也说不定,而仅仅1次,也许就会要了男人的命,所以必须得排除那百分之一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因为这几年艾格鲁一直都被男人关在仓库里,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成长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再加上每天钻研肉搏术的技巧,艾格鲁的手脚变得越来越灵活,哪怕是没有武器,他也完全习惯了和有武器的人战斗的感觉。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艾格鲁日益的进步都被男人看在眼里。同时他也预感到,结束的时间快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