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斯是一个天才。

有人天生聪慧,有人魔法天赋极高,人类会把某种学习能力极强和拥有无限潜力的人称为天才,可以说社会的进步基本归功于他们的贡献。

但就像有人发明了新的魔法却被人类视为异端一样,天才也并不见得会被正常人所接受。人类会对于远远优于自己的存在产生恐惧心理,这种心理基于对自身的保护意识,即使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祛除掉那种让内心感到不安的源头。其中魔物就是最为明显的存在,它们会吃人,会伤人,甚至有的个体远远强于大部分人类,只要魔物一日不除,人类就会生活在对魔物的恐惧之中。因此人类和魔物的对立是必然的结果,也不可能有议和的一天到来。

本身这是一种无可厚非的做法,但人类的麻烦之处就在于他们实行了阶级等级制度。如果一旦下级的存在威胁到了上级的人,那么对于上级的人来说,那些下级的强大存在与魔物并无差异。因此人类之间的内斗就不可避免了。

贫民区是国家里地位最为低下的人群所聚集的地方,他们同样是人,即使出现了某种领域上的天才也毫不奇怪。但因为生活条件艰苦,且教育条件差,很多天才自小便被扼杀在摇篮之中,大部分都变成了只要能活下去就感到满足的愚民。

但只有一种天才在贫民区里是无法扼杀的。那便是——战斗天才。

曾经的初代勇者艾格鲁正是生活在条件恶劣的贫民区之中的一员,但为了不让贫民区的人长志气,国家刻意隐瞒了这一事实。

由于疏于治安管理,贫民区内每天都在上演大大小小的犯罪。掠夺、暴力、欺诈、走私,只要能活下来便不择手段,可以说好人是绝对无法在贫民区存活下来的。但只要不形成大规模的暴乱,伤害到上级的人民,国家便不会出手管理,常年以来这便形成了一条默认的规定。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很多在贫民区生活的人,别说安享晚年了,小孩子惨遭杀害也是稀疏平常的事。虽然人口必然会逐年减少,但由于对外战争的俘虏和难民的补充,贫民区不可思议地过了数百年依然没有丧失活力。

在这种只有强者才能存活下来的环境下,库洛斯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今年,库洛斯19岁,却经历了比同龄人要残酷无数倍的地狱。从无数的尸体滚爬上来,渐渐厌倦了贫民区的生活后,他便决定离开贫民区成为冒险者。之所以不选择其它行业是因为作为地位最为低下的贫民被国家剥夺了大部分重要的从业资格。像是商人、医师、卫兵、教师,凡是有可能出人头地的职业的门都基本被堵死了。贫民只能选择最为辛苦的体力活,亦或者是冒险者。当然成为冒险者也有出人头地的可能,到达白银等级之后就基本不愁吃穿,但与此同时毕竟是和魔物战斗的一线人员,也伴随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国家的意图很明显,让那些地位卑微的人用他们卑微的生命换得上级人的和平,可谓是废物利用的典范事例。其中不乏有些表现突出的贫民一跃成为了影响力巨大的黄金冒险者,但那只是少数,构不成什么威胁,而且舒适的生活很快就会让其忘记自己曾是贫民的立场。

但如果作为下级民的贫民成为了百年一遇的勇者,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艾格鲁如果当年没有死在战场上,纵使他已经天下无敌,但能否安享晚年仍然是一个不确定的事实。

作为统治者的上级人会惧怕勇者的存在,但毕竟贫民成为勇者是极低的概率事件,让贫民为自己卖命的好处让他们没有禁止冒险者的身份限制。而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贫民翻身的机会。

厌倦了贫民区生活的库洛斯,或许是因为心血来潮,或许是因为追求刺激,或许是因为报复心理,他当下的目标便是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勇者。虽然圣剑艾洛刻珀斯已经认可了新的勇者作为它的主人,但只要他战胜了现任的勇者,毫无疑问第二代勇者的头衔便会落到他的头上。

他并不是不自量力看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曾经有两个白银冒险者来到贫民区,库洛斯以一敌二将他们轻松击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即使在冒险者里也已经属于佼佼者。终究是一群循规蹈矩还需要合力对付魔物的上级民,环境更加残酷的贫民区对于战斗的磨炼要更加有效,从而诞生了被贫民区的居民称为“怪物”的库洛斯。

在成为冒险者后参加入会挑战,也顺利直接晋升为白银冒险者轰动于冒险者工会,一切都如库洛斯所预料的那样冒险者的水平已经变得十分低下。

第一次进入工会时没有一个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即使是黄金冒险者也没有给予他“这个人不可战胜”的压力,可偏偏却有两个新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第一次见到艾格鲁的时候,库洛斯就感觉他和自己是同类。因为他有一双和自己一样仿佛见识过地狱从死亡深渊挣扎出来的眼神,无比深邃有力,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带着好奇的心态库洛斯试着接近他,对方也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很快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移开了视线。

突然间,直到接近艾格鲁之后,有种感觉愈发强烈。

(这个男人,我赢不了。)

眼前的男人明明只是在单纯地站立着,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破绽,库洛斯设想不管自己在哪个时机,朝他哪个部位发动突袭,也预感到会被他一一化解。

这种感觉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呢?小的时候面对大人倒是经常会浮现这种感觉。但已经在贫民区变得所向无敌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危机意识了。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男人让库洛斯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着小孩和大人之间那样的实力差距。

难以置信,库洛斯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可是自己从小培养的敏锐直觉从来就没有出过差错,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最直观的感觉。

果真是人外有人啊,库洛斯不禁咧开嘴。要是他一直待在贫民区,不可能会遇到这个比自己还“怪物”的存在,意外的发现使他欣喜不已。

随后库洛斯收起自己的“气势”,戴上和平主义的“面具”去跟那两个新人打招呼。得知男人的名字叫艾格鲁,跟100年前的勇者同名。如果说他是勇者的转世库洛斯都相信,不如说那样想会更令他感到兴奋。

想要跟艾格鲁一决胜负的想法自那以后便充斥着库洛斯的大脑,如果连他都赢不了的话证明自己根本不是当勇者的料。明明没有任何依据,库洛斯便如此认定了。跟艾格鲁同行的少女虽然感觉不到什么,大概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从装备上来看应该是库洛斯不擅长应对的魔法师,可以的话不想同时以两人为对手。本以为可以和他们在入会挑战上一较高下,两人却要从最低级的棕木冒险者开始做起,不得不令他感到失望。但库洛斯并没有放弃和艾格鲁一较高下的想法,从那之后便开始试着跟踪他们,或者打探他们的行动。

阴差阳错,让库洛斯逮住了这次机会卖给两人一次人情。经过刚才的测试,库洛斯已经确定艾格鲁是能跟自己战个有来有回的强者,即使刚才包围他们的贫民一起上,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那么就更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了,库洛斯顺理成章地提出要跟艾格鲁打一场。

两人接受了。

“范围就定在这片空地,不允许临阵逃脱,不允许第三者援助,可以随便使用魔法,也可以随便使用阴招暗器等卑劣手段。胜利条件是有一方认输,或者有一方死亡,不管造成怎样的后果都由自己负责。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

这是一场动真格的比试,不需要考虑为了留对方一命而手下留情,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这便是真正的名为厮杀的战斗。库洛斯想要的便是这样能够毫无顾忌尽情发挥全力的战斗,艾格鲁并无异议,不如说这样对他来说反倒轻松。

“也没有赌上性命的必要吧,互相切磋一下大致就知道孰强孰弱了不是吗?”

而在一旁的蕾依倒是提出了异议。

对此艾格鲁代为回答。

“战斗是瞬息万变的,即使人的实力有高低之分,但胜负并没有绝对一说。强的一方有可能因为一时大意被弱的一方杀死,弱的一方也可能因为极度的好运杀死强的一方,因此单纯的比出孰强孰弱是没有意义的。”

“说的没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即使有的时候力量与速度不如对方,但如果用智慧加以弥补的话也会有不小的胜算。我们要比的其实是综合能力。”

即使空有一身强大的身体能力但不懂得如何去利用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大脑之间的较量。

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的蕾依嘟哝着“随你们便吧”朝其它方向走去了,为了不打扰到两人的战斗她得后退到一个能安全观战的距离。

“我再确认一遍,如果我输了就把我们的目的告诉你,我赢了的话你就绝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还会无偿提供任何帮助对吗?”

“没错。”

“但是你口说无凭,要是你到时候出尔反尔怎么办?”

“这一点就只能请你相信我了,如果我们双方出现了不履行约定的行为,即使被杀也毫无怨言吧。”

“……好吧。”

艾格鲁其实并不认为一开始提出决斗的库洛斯会不履行承诺,提出疑问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他的态度而已。很显然,库洛斯不是那种尝到失败自尊心就会受挫的小心眼,有他那句“即使被杀也毫无怨言”就足够了。

“话说你什么武器也没带,难道想空手跟我战斗吗?”

“嗯?啊——武器本打算今天去买来着,结果谁知接到的是这么一个杂活任务,就把买武器的事延后了。”

“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来当冒险者了吗?”

“我对冒险者又不了解,你以为我愿意干这种麻烦的事吗?早知道的话我也参加入会挑战了。”

准确地说是对现如今的冒险者不了解,艾格鲁的思维还停留在100年前。

“算了,那你就用这个吧。”

说完,库洛斯将自己佩戴的剑朝艾格鲁扔了过去。

“这样好吗?那你用什么?”

“我用这把小刀就足够了。”

库洛斯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

对于冒险者来说,要是武器一旦折损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因此准备一把备用武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轻便的小刀便成了首选,有的人甚至会准备数把当作投掷武器使用。虽然小刀因为伤害小攻击范围低的缺点很少被人当作主流武器使用,但对于追求攻击速度的人来说,它绝对是不可或缺的杀敌利器。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公平了吧。”

“没什么不公平的,对我来说,不管是使用剑还是小刀都是一样的。退一步讲你可以当成是我作为一个挑战者的让步。”

“挑战者的让步……是吗?”

艾格鲁有些意外库洛斯竟然会用这种自己似乎低人一等的说法,仿佛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实力一样。而在艾格鲁看来,贫民区出身的库洛斯自然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刚刚成为冒险者的他显然在阅历上不如自己,要战胜他并不困难。可如果加上自己不能受伤这个条件的话就不好说了,被限制了战斗方式的艾格鲁对于库洛斯也有充足的胜算,只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一点对艾格鲁是失败条件而已。

“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你能接受的话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们就开始吧。”

库洛斯微笑着捡起一块石子,然后抛在空中。等到石子落地,便是两人开始战斗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