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奉劝你们一句,最好趁我未发火前滚出这个地方,恐怕贫民窟的老铁匠帮不上两位的忙。」

香香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在虚张声势,反正他没有成功吓到亚兰:「你太谦虚了,我听说史密斯先生你是这区最好的铁匠呢?」

「听谁说的?下水道的过街老鼠?」

汉斯的手指轻碰下巴,故意向眼前的人笑道:「差不多。关于约顿的『血誓骑士团』,你老人家还有印象吗?」

头绑绷带的公主由于位处艾恩的身后,因此无法瞧见铁匠此刻的表情。但香香见到男人的身体抖了一抖,继而恐惧地握紧手中的小槌子。她不敢松懈,紧随其后摆出准备迎战的姿势。

然而艾恩却在顷刻之间松开了手,转而对亚兰他嗤之以鼻:「给我好大的面子。那不要打哑谜了,你们来是想要买什么?」

「一个情报。我想知道查尔斯‧韦伯船长把宝物藏在哪儿。」

「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某位工匠的下落。」

室内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就好像有人把四周的海水冻成冰块一样。他们三个人,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放下手中各自的武器。

老铁匠忽然失声说道:「那真可惜了,即使自己想跟你做生意,但我压根儿不认识什么韦伯船长。跑来销赃的客人太多了,又不会一个个自报家门,或许下次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假如两位还会留在这个城市的话。」

少来了。香香她们可以逗留在嘎尔立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二个小时。为了不引起海盗的怀疑,必须赶在晚餐前回去。可是方才光是为了找出这间铁匠铺的位置,亚兰和她已经花去了远超过一半以上的时间。虽然汉斯对于这次行动信心爆棚,但香香不禁暗自担心,事情的发展,真的可以如他所想像般的顺利吗?

因为光阴从不等人。眼见这两个男人不停躲躲闪闪的对话,少女就焦急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亚兰给香香的指示,是要她放心把主导权交给自己呢?要是依照公主一贯的性格,早就把这位铁匠一脚踹了,逼他交上口供。

「没关系,你可以先听一下我所讲的故事,然后再做决定也不晚啊?」汉斯先生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坐姿,继续不紧不慢地跷着腿说道:「八年前,约顿公国爆发内 战,有一位武器开发技师在战乱期间趁火打劫,以一条偏远村庄二百人的性命,为『罪人玛歌』打造了一件武器。」

「理所当然的,这件惨绝人寰的事情,令他在事后被新任的女王清 算。可是这个男人运气很好,竟然让他成功带上自己最伟大的一件发明逃 亡。」

现在正是香香发言的时候。「『皇家猎鹿号』船底的涂料,是你的杰作吧?」

铁匠艾恩没有回应公主,亦没有呼应亚兰。事实上他只是沉默不言,既不否认,亦不承认。

「还请不要忘记,这大片结晶的底部呢?」

艾恩露出胜利的微笑:「呵,兩位先生,假如你们在这儿住得够久,那应该会知道,嘎尔立在数十年前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要诬蔑我是逃 犯,但时间上对不上啊?」

「放心吧!在来拜访之前,我做了一点调查。」亚兰不疾不徐地笑道:「犯人确实聪明。这间铁匠作坊的前任店主是个叫乔治‧法勒西斯的欺诈犯,他曾经出现在那位工匠过去的顾客名单上,我想想......这些独特的迷彩颜料合共花费了六百万个奥塞,分十年偿还。史密斯先生,我没有记错吧?」

铁匠的身体开始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亚兰则继续微笑,讲述他所听来的「故事」:「没有人知道这位技师的下落,但我想,他有可能在途中加入某个海盗团,后来找到了一个机会下船,然后隐居于某个可以远离女王魔爪的安全地方。」

「並且我私下推测,查尔斯‧韦伯曾经亦是那条船上的水手之一。至于可怜的乔治‧法勒西斯──」香香当然知道那位欺诈犯的下场:隐居之所被人鹊巢鸠占,自己亦死于非命,而凶手正是眼前的这位铁匠。

艾恩适时打断青年的话:「可以了先生,既然你提起船上的事,我终于想起来:没错,我认识韦伯船长,但没有收下他所交来的东西。」

「真的吗?那这个要怎么解释?」亚兰轻松地把软鞭往下一甩,一片木地板瞬间往旁边弹开,露出底下堆得满满的马尔他银币。 「太固执不是好事呢?」

青年的话犹未说完,老铁匠忽然扬起槌子,飞速冲去亚兰的方向。香香眼明手快,锐利的剑尖往男人的小腿处一划,他痛得大叫,摔倒,红蛇般蜿蜒的鲜血从切口涌出,铁槌则打着旋儿,飞转到远处。

于是汉斯先生的马靴,就此悬挂在艾恩的头颅上。黑发的美貌青年正坐在高高在上的木王座,嘲笑这位老铁匠的徒劳。

「最后的机会了,艾恩。还是我应该称呼你『哈维德‧西敏寺』?」

即使垂挂着刀片的鞭梢贴近他的颊边,但这位被指名道姓的男人仍然奢望着可以守护自己的秘密。两边他都不愿意开罪,这是生意人理应坚守的原则。

不,其实是因为他知道,不论自己是惹哪一位不高兴,恐怕下场将会是同样的凄惨。

「既然你找到了,那问我也没有意义。」

「而且,」老艾恩的眼神从鞭梢之刃,直射向那位脸带爽朗笑容的青年,「会用长鞭的奇人,我好像听闻过你的事。」

很明显,这个威胁并不奏效,因为亚兰笑得像捉到老鼠的猫:「倘若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更亦应该明白我是不怕跟你回去的,通‧缉‧犯‧先‧生。」

香香无暇领会其中的深意,反而是过于专注、不敢移开自己的目光,因为她害怕这个老男人会再度袭击亚兰。

她估量大概是在一分钟之后,铁匠艾恩在地板上坐起来。香香说不出确实的理由,但她感觉男人的姿态明显放软了不少。

「好吧两位,你们赢了。」

他走向门边,香香随即高度警戒,亚兰却对这位少女摇一摇头。艾恩带着怒气,发泄地盯望了公主一眼,然后拿起旁边的铁梯,放在室内某处。

香香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的动作,她见到铁匠踏上矮梯子,双手推高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然后从黑暗不明的顶层水体中摸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包裹,「咚」一声用力抛掷到亚兰脚边。

公主凑近过去,在青年的示意下小心打开布包,里面装的是一个个积木似的小物件。

他们各自捡起其中的一块仔细观望。香香手上的是个精致小巧的模子,其中一面以阴刻的手法,雕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双头猎鹰。

面对亚兰目光中的疑惑,老铁匠终于自觉扳回一城:「查尔斯委托我打造一打以上的模板复制品,可别问我原因,因为他沒有说。」

「并且可以的话,我希望二位可以忘记刚才所提及的事。我艾恩‧史密斯只是一个普通的铁匠,唯一希望馀生能够在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赎罪。」

亚兰想了一想,重新为包袱绑上活结。「成交。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但愿史密斯先生你不会推辞。」

目睹老铁匠那张虽然气恼却又不敢发作的无奈红脸,香香觉得亚兰果然是......太奸狡了。

披上人皮的大野狼,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但是,对于他轻易放过这位杀人犯一事,实在令香香她感到莫名的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