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事
[末日历十年十月三十一日，21：26，北之星南部难民聚居地商店街]
“快，就是这里，围起来。”一辆辆警车驶入贫民窟，最终停在一个老旧的大院前。随着指挥人员下令，数位警卫队员迅速下车，拿好枪或防爆盾，在门口一字排开。接着，有人拿出了喇叭，对着院里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投降。”
十分钟前警备部队警卫队北之星警卫总局驻难民聚集地分局接到群众报案，称有人聚众斗殴。由于案发地点特殊，社会影响非常严重，分局立刻调派人马赶到现场。
“周队，现在怎么办，冲进去吗？”喊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年轻的警卫队员们都有些沉不住气。
“不急，这事儿比较特殊，我们先看看。”站在队伍后面的那名身着黑色警卫队员制服的中年男子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他微眯着眼，透过寥寥轻烟，盯着半开的木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四周都安静下来，众人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前面。门口，还躺着几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青年，看样子应该还活着，但没有人敢上去查看。只是那几个人的状态实在是凄惨了，脸上清晰的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不说，那副口吐白沫还翻着白眼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大概，他们都是被这一巴掌直接扇晕的吧。
过了半晌，大门被缓缓推动。面无表情的必方刚刚够出入的缝隙后走出，扫视一眼四周荷枪实弹，严阵以待的警卫队员们，冷哼一声，一脚把门踹开。
“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在场的警卫队员们一哆嗦，更握紧了手中的枪，但必方的装束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趁此时机，他们正好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一屋子的人躺在地上，而几位守护者正背对着门口站着。其中一个，才刚刚丢开手中拉着的人。
“嗯，来人了？”天元拍掉手上的灰尘，回过头，正看见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有些没趣的一脚将面前的人踹开，走到门前。
“怎么了？这么大动干戈？”天元随意的站在门口，揉了揉刚打过人的手。
但是，下面的人依旧保持着原样，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但天元并没有为他们的不礼貌而生气，毕竟，这些警卫队员都是在工作，再怎么都要尊重一下人家。
“谁是管事的，聊聊吧？”天元歪着头，向下面的人挑了挑眉毛。
“呼。”抽烟的那人取下叼在嘴上的烟，吐出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缓缓走到队伍前方。
“我是队长。”男子抬手向天元行礼，同时问道：“我们为什么来，就不用说了吧？”
“还是说说的好，毕竟，我们可不熟，不是吗？”天元微微一笑，向这位队长回礼，“怎么称呼？”
“北之星警卫总局驻难民聚集地分局特警支队支队长，周成。”男子回答。他是特警支队的支队长，其实并不负责处理这类事务，只不过这次党的是比较特殊，涉事地点是一个黑帮的集会点，考虑到警员的安全，局里特地让他们先来。只不过，没想到来了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周队长啊。”天元微笑着打招呼，“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几位都是守护者，应该很清楚治安管理处罚法吧？不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让各位一定要打他们呢？”周成瞥了眼天元肩上的少将军衔，说话时显得小心谨慎。
“为什么？”天元笑了，缓步向周成走去，周围的警卫队员立刻紧张的举起枪，对准了天元。天元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一直走到周成面前。
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过一臂，甚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两人对视良久，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站在们口看戏的时风有些看不下去，低声问必方：“队长他又在干嘛？”
“他想让对方先犯错。这样，不管接下来做什么我们都不理亏。”必方冷漠的回答，“不过这个指挥到时很冷静。不过好在，我们本来就不理亏。”
时风惊讶的忘了必方一眼，倒不是因为他的回答，而是因为他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那个，前辈......”一直沉浸在惊讶中齐虎忽然开口，“我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麻烦？”齐虎拘谨的样子令时风不禁莞尔，她转头看向仍旧从容不迫的天元，轻声说道：“这个家伙可从来不怕热什么麻烦。”
“他们打了我们的人。这个理由，够吗？”另一边，天元盯着周成的眼睛，声音不卑不亢。
“哦，是这样啊。”周成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伙人也算是这里的恶霸呢，这样倒也正常。”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不等周成回答，天元便转身对必方他们招了招手。
然而四周的警卫队员可没有放走他的意思，立刻向前两步，将他围了起来。
天元回过头，用冰冷的眼神扫视四周。他仍然保持着微笑，但这笑容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能麻烦你们让一让吗？”他的声音也是冰冷的，周围的警卫队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元的目光最终停在周成的身上，而后者也正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又是许久的沉默。
“唉。”最终，周成还是叹了口，挥了挥手，“散开吧。”
警卫队员们面面相觑，但又不得不服从命令，只得缓缓后退，为天元让出了一条路。
“谢了。”天元点点头，转身招呼必方他们。
四人缓步离开，没有人再试图阻挡。
再往前一点，就离开贫民窟，进入守护之翼的地盘了。
“就这么让他们走么，队长？”看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位年轻的警员有些沉不住气的问。
“根据规定，守护之翼的人和事，只有守护之翼有权利处理。”周成取出一支烟，点燃，放进嘴里，长长的吸了一口，“而且我们就算想留，也留不住啊。”
“你忘了为什么是我们来吗？”周成回头看着这个年轻人。
“因为这里的帮派可能有枪。”那人回答，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对，“等等，他们......”
“你来的路上，听到枪响了吗？”周成问。
“没有。”警员摇了摇头。
“我们的情报确实没有出错。”周成转头望向院子里，果不其然，小院的角落赫然躺着几把漆黑的枪支，“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开枪。”
“那几个家伙，这么强吗？”年轻的警员惊讶的张大了嘴，回忆起刚才天元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感到背后发凉。
周成将烟取下，丢在地上踏了两脚，再看了眼小院里躺了一片的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叫刑侦那边来收拾残局吧，就说他们几天后的行动泡汤了，收队！”
忽然周成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对自己的队员们说道：“记住，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传，有人问起来就说他们内讧，明白吗？”
“是。”众人齐声回答，也没有问为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队长肯定考虑了很多。
“很好。”周成点点头，“回去吧。”
[末日历十年十月三十一日，22：20，北之星守护之翼后勤保障部大楼楼底。]
“那个，谢谢几位前辈。”来到后勤保障部的大楼下，齐虎有些拘谨的向天元道谢。
就在几分钟前，他亲眼见证了天元，以一己之力，在没有动用Joker的情况下，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和格斗技巧碾压了近百人，而且那些人还都只是写皮外伤。
对于这样势力强劲又品行端正的前辈，齐虎是相当尊敬的。
“举手之劳而已。”天元挥了挥手，“你们宿舍是在训练场那边吗？”
“嗯，就是训练场门口的那栋。”齐虎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送了，你自己过去吧。”天元挥了挥手，走进了大楼。
“前辈再见。”齐虎恭敬的向天元行礼。
“再见，还有，以后记得叫教官。”天元头也不回的道。
“教官？”齐虎抬起头来，天元等人却已走进大楼，看不见了。
“什么意思？”齐虎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但他本身也不是特别在意，索性不再去想，转身向后山走去。
训练场建在整个山体内部，入口处则是一栋背靠山体，半身被山体掩埋的小楼。正式供学员们休息的宿舍楼。
“齐虎，你没事吧？”刚一回到宿舍楼，立刻有一男一女两人围了上来。两人与齐虎穿着同样的衣服，连臂章都一样，看起来应该是齐虎的队友。
“韫奇，子晴，我没事，有几位路过的前辈救了我。”齐虎摇了摇头，将之前的事告诉给两人。
“啧，居然会有这种事。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快儿去了。”潘韫奇皱了皱眉，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抱歉，我不该当时丢下你跑的。”徐子晴看着齐虎脸上的淤青，不由感到惭愧。
“没事，没事。”齐虎笑着摇了摇手，“是我叫你先跑的，又不是你自己丢下我的。”
“但是......”徐子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齐虎打断。
“别说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训练呢。”齐虎摆了摆手，一旁的潘韫奇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也应和道：“行了行了，反正仇也报了，齐虎也安全回来了，其他的事情往后再说，都这么晚了，是吧？早点睡吧，还不知道明天有多累呢。”
“嗯，你先回去吧，不然待会熄灯了，路太黑就不好走了。”齐虎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自己的电子手册，看了看时间，“再十分钟就熄灯了。”
“那......那好吧。”徐子晴的眼里依旧是担忧的神色，但她也知道，现在的确是太晚了，“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徐子晴转身向电梯那边走去。
“再见。”齐虎冲徐子晴的背影挥挥手，转头问潘韫奇：“我们也走吧？”
潘韫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向另一边的电梯走去。
这一眼看得齐虎浑身不自在，但他知道他在奇怪什么，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开口。不过既然没问，那也就没有回答的必要，齐虎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潘韫奇进了电梯。
男女生的住宿楼层是不同的，这两部电梯除了一楼便只能通向互不相同的对应楼层，且楼层之间，仅能以电梯相连。而无人住宿的楼层，是不开放的。
齐虎与潘韫奇并肩站着，离得不远，却并不搭话。
随着电梯大门关闭，整个轿厢里便只剩下电机的嗡鸣。两人都陷入沉默，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反而让齐虎更难受了。他频频侧目，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唉。”齐虎不断瞟过来，搞得潘韫奇都有些尴尬了，他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和子晴之间的事，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也没兴趣知道。而且，大家都男人，你不说，我也懂的。”
“呃......”潘韫奇的话实在是说得太好了，搞得齐虎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而且潘韫奇全程都没有抬起头，他就更搞不清楚潘韫奇的真实想法了。
“叮咚。”
齐虎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电梯却已经到了终点。潘韫奇一言不发，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大步走出电梯。当齐虎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韫奇......”齐虎站在原地，注视着潘韫奇远去身影。走廊上的灯光并不明亮，昏暗中，他的身影有些落寞。
——他，也喜欢子晴吧？
齐虎默默思考。
他和潘韫奇以及徐子晴来自同一所初中，三人在同一个班级中一起学习生活了三年。毕业后一同参加守护之翼的招新体检，到现在，一起接受训练。
齐虎喜欢徐子晴，但在此之前从未表达出来。潘韫奇也是一样，而且藏的比他更深。
今天，他将徐子晴约出来，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但不管对天元他们，还是对潘韫奇，齐虎都隐瞒了这件事——他是为了徐子晴的声誉着想。
但是到最后，他也还是没能将藏在心底的那句话说出来。
当潘韫奇告诉他自己都明白时，他也没有将这一点告诉潘韫奇，既是因为没有机会告诉他，更是因为，他也有私心。
潘韫奇是他最好的兄弟，如果他真得和徐子晴在一起的话，能从他那里收到的，只会是祝福。
“抱歉....”齐虎叹了口气，缓步向着潘韫奇所去的向走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足音回荡。
“啪。”熄灯时间到了，走廊上的灯都灭了，空旷的楼层中，只留下齐虎一人在黑夜中行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