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葛洛莉的相遇,并没有拖慢优昙与贝拉多娜的前进速度,即便这位擅长玩火的主教大人,如今正因为忘记把嘉兰百合也开到这里,而做不到与来自萨巴斯的二人一样飞行——在贝拉的建议下,优昙很是不情愿地化身成了那个有些吓人的飞鸟形态……然后,第一次容许茵黛之外的人坐上了自己的背。

没办法,谁让现在大家都在赶时间呢?白黏土的出现已经充分证明了那座废墟遗迹本身的危险性与重要性,而在此基础上……葛洛莉带来的话,更是让优昙直接在心里拧紧了双眉。

“怎么可能……你是说,史黛拉被抓走了?被刚才的那些家伙?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没错,优昙,而且连我们也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正指挥着它们。至于我们的遭遇嘛……”在优昙的背上,葛洛莉的声音听起来不仅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更充满着焦急与懊恼的情绪,“三天前,我和史黛拉带着一支共有十人的小队,直接搭乘飞行机降落在了那座遗迹的附近。我们发现了发掘队伍空无一人的营地,并且从他们留下的笔记中得知,玛贝尔资深学士就在几天前,于遗迹最深处发现了……一个‘核心’。被描述为核心的东西。”

“核心……?什么东西的核心,该不会是刚才那大家伙——”

“不完全是,但有些类似。贝拉多娜,你是古代人,我不知道你的记忆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存在……不过,根据玛贝尔留下的笔记来看。”一边回应着身边那位花仙子抛来的疑问,葛洛莉的语调也在一点点变得更加冰冷,更加严肃,“在这遗迹最深处,存在着一处生产设施。在这座被他称为‘工场’的设施内部,拥有一套能够直接从大地、空气中吸取魔力,将其直接转化为白黏土的古代装置……这就是他所描述的核心。至于咱们刚才击败的那种东西,实际上应该是这座遗迹的一种防卫机制:它们体内那个金属球,是本质上和核心完全相同,只是输出功率略有差距的东西。此前,它们全部以近似于雕像的状态被安置在工场内部的仓库中……玛贝尔资深学士的队伍发现了它们,解明了其运作原理,不过至少在笔记里,并没有提到他们有过启动这些东西的尝试。”

“然后,它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现在了你的队伍面前……”优昙有些小心地回应着:事情的严重性让她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但她不想太过刺激自己背上的这位主教大人——她讨厌被烧伤。

“嗯。这些东西……杀掉了除我自己与史黛拉之外的每一个人。我是奋力逃出来了,但史黛拉却被它们有意带进了工场内部。”葛洛莉的声音已经弱得有点听不清了,“就算我没在玛贝尔的营地附近看到任何战斗痕迹……这一切也足以让我认为,玛贝尔的团队如今也已经遭遇不测。不过我想不通……”

“有两个疑点。其一,这些东西单独抓捕史黛拉的理由是什么?多说一句,葛洛莉主教,在我‘活着’的那个年代,你所描述的这些魔法技术肯定是不存在的……不过,我记得当年父亲的研究笔记上,似乎有类似的记载。鬼知道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到底都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啊,说回刚才的话题。”

一边回应着葛洛莉,贝拉多娜同时还把又一杯自己的花蜜递给了这位主教大人——就在正前方,遗迹与一行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对于还受到体能限制的葛洛莉来说,在开始第二轮搜索之前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体状态,甚至比交换情报更重要。

“第二个疑点……”

“对,第二个疑点……既然这些东西还能够做出‘抓捕’这种判断,那也就说明,它们要么是拥有自己的思考与目的,要么就干脆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它们背后做指挥。你觉得实际情况会是哪一种,优昙?”

“更麻烦的那一种。”在回应时,优昙的脸已经是和锅底一般的黑了——而同一瞬间,主教大人与花仙子也一同默默地点了点头。谁让这两个选项事实上就是都很麻烦呢?

飞行并没有持续太久——对史黛拉的关切,已经令优昙的速度在谈话结束后,一度让贝拉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她们一同按照葛洛莉的指示,降落在了那座本属于玛贝尔·洛尔瓦的小小营地中。不像是葛洛莉描述中的模样,这里如今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其中还包括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显然正是葛洛莉口中搜查小队被杀死的那另外八人。

除此之外,这里确实没有其他任何可说是“异样”的痕迹:就连玛贝尔的笔记都还好端端地放在其中一顶帐篷中的睡袋枕边,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与葛洛莉之前的口述完全吻合。

“果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帐篷外,贝拉多娜正在与葛洛莉一起,尽可能把那所有的尸骸都堆积到一起,然后掩埋在砂砾与碎石之下,姑且算是一次匆忙而又简略的土葬——而在帐篷内部,优昙更是有些烦躁地将玛贝尔·洛尔瓦的私人记录就这样有些随便地直接丢到了睡袋上:尽管这东西上面的技术记录肯定价值不菲,但对于目前的三人而言,这本已经没有任何新信息的笔记无异于一堆废纸。

她因此感到烦躁——但就在那个笔记本被“拍”在睡袋上的那一瞬,一张从中飘飞而出的纸片却及时地吸引到了优昙的注意力:还没等那小东西落到地面上,女仆长便眼疾手快地将其捻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画片吗?画工倒是很精致,而且这上面画着的,好像是……”

在这张约有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画片上,优昙看到了三个人的半身像——巧的是,除了最右边的秃顶中年男人之外,画面中的另外两人她都认识:左侧头发花白的男人正是她此前曾侍奉多年的洛尔瓦老爷,而居于中间的小女孩……那不就是史黛拉吗?应该是三四年前正在教会中学习的她,因为在她的头顶,正戴着一顶样式最为普通的修女头巾。

总之,画片上的一切都能够让优昙联想到她曾经在洛尔瓦庄园所目睹过、甚至经历过的那些……在明面上还保持着和睦美满的日子,除了一点。

——除了那两个分别画在洛尔瓦老爷与史黛拉·洛尔瓦脸上的,大大的叉。那深深的红色痕迹正无声地向优昙展示着落笔者那十足的力道……或许还有与之相伴的戾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优昙将画片在手指之间翻了一个面:随后,她就在画片纯白色的背面上,看到了一行同样书写得力道十足的字迹。不同于正面的红叉,这行字是黑色的,使用的字体则是非常标准的帝国书面语。

“‘背信者必亡’……?这又是什么……”

“优昙?有什么发现吗?”

听到帐篷外的声音后,优昙回过头,她看到葛洛莉也跟随着自己的脚步,来到了这顶本属于玛贝尔本人的帐篷之中:主教大人的眼圈看上去有些发红,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哭过一次吧。

“葛洛莉……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对,我有件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片刻的迟疑过后,优昙还是把自己刚刚找到的画片拿到了主教大人的眼前,“左侧这个男人和中间的史黛拉不用在意。右侧这个人我不认识,不过我猜……”

“嗯,这个人就是玛贝尔·洛尔瓦。我当时也看到这张画了,怎么……等一下?优昙,你该不会是觉得……”

“不好说,但我有不好的预感。”一边说着,优昙有些无奈地将这张照片塞到了自己的怀里——此时,她已经开始为当年从未关心过洛尔瓦自家人之间的交情而有些懊悔了。“这东西我暂时先收着吧……反正,肯定是洛尔瓦家的东西。我到现在可是都还住在那座老庄园里呢……”

女仆长耸着肩走出了这顶帐篷:直至此时,这座已经向她敞开了大门的古代遗迹都一直保持着死寂,令人不悦的死寂。

“刚才在玛贝尔大叔留下的笔记里,我已经找了这座遗迹地表和地下的地图……所以,咱们还是先继续前进吧。反正,只要进入了遗迹内部……答案自然就会出现的。而且,如果我的预想是对的……”

那一刻,女仆长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在她那一双血红色的瞳仁之中,正酝酿着一股几近漫溢而出的不安。

“葛洛莉主教,请容我也问你一句——正是因为知道是你和史黛拉陷在这里,我们萨巴斯的山城头领,才会派遣曾与你们一同共事的我和优昙前来搜索。所以……”像是有意无意地察觉到了优昙的心思,贝拉多娜在来到二人身边的同时,便直接问出了优昙心底最急切……或许,也对推动搜索进展最没帮助的那个问题,“主教大人。你会选择把史黛拉编入你的搜索队伍,应该也不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弟子后辈吧?”

“当然。我也知道玛贝尔·洛尔瓦是她的叔叔,所以……”

“或许玛贝尔·洛尔瓦也会这么想,主教大人。”女仆长咬紧了牙关,“如果,他真的很想见自己的侄女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