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结晶可不仅仅是用来移动这艘船本身的”——当绘司说出这句话时,影镜行动队的所有人都预料到了她会利用这块结晶来在她自己与莫顿搭档前往森林深处期间加强舰船的防御,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她最终选择的方式。

“额……指挥者绘司,我还以为你会使出什么更‘厉害’的东西,但这——”

“相信我,莫顿,有些手法即便简单,但同样也很有效。”

——由此,当那一长队通体赤红色的人偶开始在“影镜”号周边站岗巡逻时,头顶生有鹿角的老板娘则是带着一脸自信的笑拍了拍身旁羽生族密探的肩膀。

巨像兵——通过向无生命的泥土、岩石等等材料之中灌注魔力打造而成的自主活动式咒具:这些能够一定程度上自主行动、执行指令且永不背叛的大家伙在魔物的世界中,已经是一种历史极其悠久的工具了……没有意识也没有知觉的它们从来也没有被当作是生物对待过,不过更没有人对此表示过什么不满,毕竟工具就只是工具而已。

而此时此刻,已经开始各自列队、自行分散到舰船各个角落的红色巨像兵,则是魔物贸易联盟总部,有着“财富之巅”这一美称的商业都市科普斯特产:和绝大多数单纯使用土石作为材料的巨像兵不同,这些家伙体表那鲜艳的红色并非单纯的装饰性涂装,而是源于制作过程中被加入其中的特殊原料——取自某种巨型海兽的鲜血。

在制作这种血红巨像时,所使用的每一块巨石、每一抔黏土都要事先在鲜血中进行为期三天整的浸泡:这种听上去有些恐怖的制作工艺将赋予这些土偶以超越绝大多数已知生物的再生能力,虽说肯定还是比不上诸如茵黛或是莫顿这种更怪物的存在:大多数巨像兵在核心被击毁时就会直接四散崩溃,而血红巨像则不然——它们可以在散落开来后重新自我聚合,而驱散这种巨像兵的唯一方式就是抹掉刻画在它们脑后的魔法符号……不考虑其高昂成本与所有巨像兵都行动缓慢的缺点的话,是非常完美的防卫士兵。

——当然,对于甚至能大手一挥就直接发了一颗传送核心给绘司的基尔巴特而言,二十台血红巨像自然更不会是什么问题就对了:和据葛洛莉而言“魔力水平和史黛拉差不多”的刀叶相比,这些巨像兵诚然个体战斗力会差上一些,但胜在强度更加出众……更何况,“影镜”号自身的自卫火力也不是吃素的就对了。

“总之……你那边也准备妥当了吧?”

“很顺利,指挥者——仙子贝拉多娜完美地履行了她的承诺,光辉庭院的位置已经在图上得到了标注,我也把这个位置加入到咱们的魔力地图里了,纸质终究还是不方便。”

一边回应着绘司,莫顿则是将那块此前绘司最爱用的立体投影地图水晶握在了手中——于他而言,学会使用这种魔法物品并不是什么问题,而当那早已被看过无数次的影像再度浮现在绘司眼前时,老板娘则是一眼就在代表着囚心之原大森林的那一大片阴影之中,找到了多出来的一个光点。

“大概在西南方向接近海边的位置……咱们目前是在椴木市周边没错,所以说……”

“距离还是比较远的,指挥者——不过如果那里真的有白黏土存在的话,我觉得我没准能够感知得到?虽说我可能不会像是茵黛与优昙那样,因为完全的属性相逆而对白黏土那么敏感,不过……”

“姑且这么一试吧,莫顿——而且记住,第一目标是探查而非闯入,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更多在于确保一条足以让咱们找到那里的路……明确了吧?明确了就准备出发了。”

接过地图水晶,顺便将其“关闭”的同时,绘司则是顺手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件小巧玲珑的旅行斗篷——不经意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亲自涉足野外了:艾琳诺瓦城终究谈不上有多少“自然”气息,而早已习惯于奔走在原野之中的她,此时此刻则是……

“来吧——好久没有体味森林的泥土气息了……真是期待。”

如此这般地期待着,她眯起了自己的双眼——仿若目光已然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枫叶,只是即便如此,暂时她还依旧搜寻不到光辉庭院的模样罢了……不过,或许再过一两天就可以了,至少她是如此相信着的。

——而与此同时,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来到了椴木市街道之中的一行三人,则是……说句不好听的话,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街道之中随心所欲地乱逛着:毕竟在踏足这里之前,即便是曾出生在此地的优昙,也做不到回忆起任何一个足以供一行人收集情报的所在。

哪怕和女仆印象之中的模样相比这里的变化并不大——或者说,大多数的帝国城镇都有着一副大体相似的面孔,区别仅仅在于一些细枝末节:大块大块铆接钢板如同不要任何成本一般覆盖着城市区域内几乎所有的地面,不仅仅构成了城市本身的基础同时也划定了所谓“市区”的范围,而绝大多数的建筑则是一般无二地被塑造成了最标准的立方体……自然,材料也是钢板。

帝国对于金属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狂热——对于踏入这座城市的三位“帝国人”而言这一点并不陌生,而预想之中隐瞒身份的需要,在这里似乎也成了一种多余:和距离国境线更接近的极光镇不同,椴木市并非没有城墙、战壕乃至于军营的护卫,甚至若不是因为那明显的钢铁地板,一行人会很难分辨出市区与外界的区别。

……毕竟,在城市周边也还有诸多规模庞大的木材加工场,乃至于毒素注射区的存在——它们正是一行人的目标所在,但想要解决这些,需要的则是深入这座林业都市的更深处。

“熔炉竞技场……在这里都能看得到吗。”

抬起头时,优昙本想去寻找某一栋或许是自己曾居住过的铁屋,而最终映入眼帘的却是地平线更远处那轮廓如同火山口一般的钢铁圆场:诚然,不会有烟雾与熔流从熔炉竞技场中喷涌而出,但当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黝黑色的庞然大物时,女仆长仿若从中看到了冉冉升起的血雾。

“我觉得……咱们先去那附近看看会比较好吧?如果说熔炉死亡竞赛允许外来人成为代言斗士,那应该……至少会有个报名机制什么的吧?”

“我没意见。茵黛你呢?”

当用一块围巾遮住了面容的主教女士转过头看向同样遮掩了面容的魔女时,她得到的答复则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前进”手势——显然,茵黛更喜欢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当她做出指令时,她的仆人便十分伶俐地走到了一行人的最前方。

“我来带路吧——不过别太指望我的回忆,鬼知道这么多年了这里有没有过什么重建之类的……另外,也别指望我还记得这里有什么可玩可看的地方。我巴不得我不记得。”

——毕竟,这里除了最初的生命之外从不曾给予她任何东西:至少优昙自己一直都是如此相信着的……就连名字都没能留下。那个原本由她亲生父母所取的姓名,都因为“过于不吉利”被那位已死的洛尔瓦老爷给拿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优昙”这个颇具几分魔物色彩的名字。倒是恰好符合了她此时此刻的个人状态才对。

也由此,当女仆如同逃离罪案现场一般沉着脸开始继续前行时,魔女则是在同一瞬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冥泥之间的联系使她能够隐约感觉得到女仆心底那点错综复杂的小情绪,哪怕其实以她对于感情的理解能力来看,魔女也不太能做得到该如何准确描述之。

——显然这不是近乡情怯:只是也同样不像是怨恨或是惊喜……应该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心情吧?那一瞬,茵黛少有地犹豫了,哪怕从各种意义上讲,其实她都没有多少必要去关注自家仆人的心情感受。

“算了……”

终究,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也仅能凝聚成为一声轻叹罢了——直到此时,茵黛才终于发现,就如同自己有不少东西还从没有对优昙讲过,打算留到“合适”或者换句话说“永不会来的时刻”再揭晓一般,其实……

“优昙……其实你也有不愿意分享给我的东西吧?哪怕如果我下令你应该会说得出口,但是——”

“我不推荐你下这种命令哦,茵黛。给她留一点自我空间吧——说到底如果换做是我的话,这可是在被一个随时可以抹消自己心灵的存在使唤时最大的奢侈哦。”

跟上了魔女脚步的同时,主教贴着她的耳朵悄然开口——对于听力已然和茵黛自己一样有所受损的女仆来说,这显然不足以引起任何注意;只是当茵黛因这一句话而微微一愣停在原地时,优昙却是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转过了身,仿若脑后生着一只外人看不到的眼罢了。

“主人?”

“没……没什么,咱们继续走吧。不过——算了,先确认好该怎么成为代言斗士,然后优昙……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