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啊,慢死佬!”冲在前面的流花头也不回地大喊道。

“被发现了可就糟了啊!”跟在后面的我喊道。

“只是害怕的话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关公山第一中学的活动楼是这学校的“门面”楼,有10层,是学校里最高的一座,也是关公山学校里面最高的一座。建成后我们学校就一直靠这个自诩,大抵是“节节高升,天天向上”这么个意思。

那是在一天的午休,我和流花奔跑在楼梯间。我明明跟她说过了我恐高,她还是要我趁着午休时间陪着上去,而且,没有老师的同意学生是不能随便进入活动楼的。

“待吾等羽翼丰满,必将冲破此牢笼!”

在十楼,流花打开窗户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当时的她看到的是怎样的风景,我并不知道,恐高的我只是躲在后面。

高处的风吹了进来,我只是呆呆地看她飞舞起来的头发看入了神。

她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一样,可惜,没有迎来飞翔的机会。

她住院时,在医院的六楼。一次我去探望她时,病房里没有找到她。我急忙去找,发现她在这层的落地窗户那边。这里俯视下去的视角很好,然而我不敢靠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待吾等羽翼丰满,必将冲破此牢笼。”那时的她又说出了这一句,因为气力大不如从前,所以比起上次说得无力多了。

学校,医院,她都想展翅飞出去。她心中真正想要突破的,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悲哀命运。

坐在车上在街道穿行的时候,我一直隔着车窗望着天空,回想着流花的事。她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的背影,是我心中的痛。

如果飞的话,这里不用拐弯,如果飞的话,这个红绿灯不用等,如果飞的话,不用被前面的车堵着。自己仿佛变得幼稚了,会幻想这些。

我认识了一条龙,她可以带我飞过去。如果我真的这么快就抓到那只猫鬼,说不定流花的不醒之谜就能就此解开,我的等待就此迎来终点,我就这样败给自己的恐惧。我已经不只一次输给自己的恐惧了。

到了铁石桥下车后,果不其然,没看到猫鬼也没看到阿宅,四下一片平和,让不久前那通电话变得像幻觉一样。

我再打他电话,毫无回音。

焦躁,不安,以及最为深刻的,是后悔。

为什么没飞过来,如果飞过来说不定就来得及了。

一点危机感也没有,根本没有正视这件事,到现在还在当儿戏,我内心不停地自责。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一条龙突然告诉我有猫鬼存在,阿宅突然就遇上了猫鬼,那条龙突然问我要不要飞过来。离谱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

但是,只要我更果断些,少给自己找借口,我说不定就赶上了。

我痛苦地抱住了头,一边自责一边给自己找借口,脑子里一团乱。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阿宅生死不明,猫鬼不知去踪,糟透了,全因为自己的没用把一切变得一团糟。

怎么办,怎么办……视线抖动了起来,四下明明很安静我却感觉充满了焦躁与不安。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轻盈的身影出现。就好像给这世界滴下了一记镇静剂一样,视线不再摇曳,定在了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出现时,给我的因为绝望而黑暗的内心中带来了一点点光芒。这光芒一点一点强烈,我能看见光芒之中有一双手向我伸过来,我却拒绝了。

“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全是因为我自己太没用……”

“与其自责,为什么不重新抉择一次?”她再次向我伸出了手,问道,“飞吗?”

在空中向下俯视的话,猫鬼暂且不论,说不定能找到阿宅,能确定他的安危,总之要比像只蚂蚁在热锅上乱爬好太多。

我离她就几步路,只需要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就会拉我飞起来。

“待吾等羽翼丰满,必将冲破此牢笼!”

流花的翱翔天际的梦想,现在离我就几步路的距离。

我从来都是只能在背后望着她,仰慕着她。现在,我不是立誓要救她了吗?

我笑了,心中的阴云突然就全散开了。

是啊,我都在犹豫什么呢,既然要救她,我怎么还能继续当那个躲在她后面的胆小鬼。

在学校,在医院,她眼中的那个世界,她心中憧憬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呢?

我向前走去,隐隐中,那位龙和流花的背影融合在一起。

两年了,和你的距离终于近了一些,流花。

我握住了她的手,“可以先问下你的名字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如果我摔死了,我至少知道可以怪谁。”

她笑了,“不巧,今天我的飞行执照没带在身上,不然我可以出示一下。”

“你还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没有。”

“……”

“可以飞了吗?”

“我想再做点热身活动。”

身子突然变轻,她手中传来了力量,我就这么飘了起来,而且不争气地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我叫龙月。”她好歹还是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