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燃烧成灿烂的血红色,就像是用刷子涂了无数遍的红油漆一样,浓重而低沉,耳边回响着隆隆的声音,像是直升机,或是别的什么,逐渐靠近的声音。

黑色的云朵几乎要贴近每个人的头顶,似乎会作为最后的一根稻草将其精神摧毁。到处都是硝烟弥漫,生灵涂炭,有几架军舰冒着浓浓黑烟向着地平线坠落而去。

炮火连天伴随着横扫千军和铺天盖地的阵势将临界生物的大军冲散,但它们很快又团结起来,并没有任何溃不成军的迹象。

无论是人类一方还是临界生物一方都在争分夺秒,都在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向对方进攻。可是双方的战力几乎都不分上下,战局一时陷入了胶着。

耀眼的炮火在伊娃西亚眼底炸开,她站在宙斯1号的控制中枢平台上,透过全息幕观察着战局,那巨大的赤红龙卷好像有着开天辟地之势一般,不知何时就会把周围的一切都吞没。

猩红玛丽的人呢……

她向左右两面全息幕张扬了一眼,最后在几张全息幕的后方看到了猩红玛丽的方舟,它孤零零地漂浮在空中,周围没有僚机,第一个遭受攻击的肯定是它,但是它仍是那样毅然决然地驻守在最前方。

“联系猩红玛丽。”伊娃西亚下令。

“报告,来自方舟的通讯请求。”通讯员突然抢着说道。

伊娃西亚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猩红玛丽能主动联系自己,在她的印象里,这些雇佣兵一个一个都有一种高高挂起的感觉,很少和自己团之外的人有什么交流。

“接通。”

通讯员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一面全息幕出现在她的面前,覆盖了其他几面,通讯用的全息幕通常都是横向的长方形,似乎是刻意不想让伊娃西亚分心。

伊娃西亚静静地看着出现在全息幕上头戴猫耳耳机的女孩,心想她就是猩红玛丽的副团长吗。伊娃西亚刚要开口,一个青年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少女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了他。

那是一个头戴六角帽的青年,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他瘦削的身体沐浴在湛蓝色的光线中,身后站着几个团员,他们的站姿各不相同,看起来颇为散漫。

完全没有面对要事的模样。

伊娃西亚轻啧一声,果然有什么团长就有什么团员。

“伊娃西亚女士,您好。”青年开口了,“我是秋原陌,猩红玛丽的成员之一。”

伊娃西亚挑了下眉,她对于称呼自己为“女士”的人总是有谜一样的好感,她双手抱胸打量了一下秋原陌,笑着道:“比起你们那个不靠谱的团长,你看起来更像是领导者啊。”

“虽然殷的确有些不着调,但他真的不是二五眼。”

伊娃西亚愣了一下,就在一瞬间,她对自己的语文能力产生了质疑,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她只能犹犹豫豫地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秋原陌略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虽然殷的确有点不靠谱,但他真的不是能力差的人。”

“这点我们都有目共睹。”伊娃西亚歪了一下头,“说说你吧,你说你是猩红玛丽的成员,你是副团长吗?还是代言人?”

秋原陌突然笑了,笑得很阳光,而周围也响起了低窃的笑声,这让伊娃西亚露出困惑的表情,“你笑什么。”

“您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猩红玛丽呢。”秋原陌笑眯眯地看着伊娃西亚,透过那影影绰绰的全息幕,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内心所想一般,“猩红玛丽没有不平等,因此没有副团长和代言人一职,我们都只是听从命令的普通团员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秋原陌话里的漏洞,伊娃西亚冷笑一声,“你说没有不平等?那殷子临为什么还会作为团长?”

“那是必然的,猩红玛丽需要一个领导者,他是创建猩红玛丽的,所以这个职位非他莫属。”

秋原陌脸上依旧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至于平等不平等…现在我们的团长正在下面冲锋陷阵呢,而您可是还躲在身处后方的铁皮疙瘩里哦。”

伊娃西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静静地看着秋原陌,而对方仍是那样露出非常温柔的笑意,反而让人气不起来。

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是把这样不友好的话题进行下去,还是用什么别的话题岔开,这是一场猩红玛丽与启示录的较量,谁都不想先认输。

“行了行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伊娃西亚终于还是打破了这份沉默,她越来越觉得猩红玛丽是个不容小觑的雇佣兵团了。

他们和那个一直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花房不一样,花房用尽一切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为最低,可他们的名声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猩红玛丽作为雇佣兵榜的第二却故意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是什么赚钱的新手段吗?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秋原陌开口了,“我希望你们的主舰能够解放全部武器来参与战斗,将舰船的未来也一齐赌上。”

伊娃西亚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主舰作为指挥舰明明是在舰队最末端,为什么身处于最前端的方舟能够察觉到?

“相对的,我们这一方能够战斗的成员都会全体出动。”他冲身后摆摆手,有几个人快步从他背后经过,跑出了伊娃西亚的视野。

“我们的主舰如果受创了的话,失去指挥的舰队会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伊娃西亚还是比较谨慎的,“那样,会死很多人的。”

“我相信,你们的干员都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来到这里的。”秋原陌的声音高了几分,“即便是失去了指挥他们也不会全军崩溃,精锐的指挥官每艘舰船都有吧,放心吧。”

他站起来,全息幕跟着扩大,把他的身影包含在内为止,伊娃西亚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每一个团员,他们的年龄没差多少,脸上的坚毅也一模一样。

秋原陌猛地一挥右手。

“你们尽管待在方舟后面好了,是风是雨,由猩红玛丽来挡!”

伊娃西亚的瞳孔在颤抖,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在把己方的安危弃之不顾吗?

那启示录……岂不是光在气势上就输给了这群法外分子了吗?

“切。”伊娃西亚深吸了一口气,“宙斯1号全体人员听令,全面开启武器系统。通知全舰队,我们冲在最前面,杀它个片甲不留!”

她的话获得了一致响应。

由宙斯1号带队,接二连三的舰船从方舟的身旁经过,带着呼啸的风,吹动了站在甲板上几个人的头发和衣服,看着被冲散的细雾,贝寒打了个口哨,“陌哥这个炮仗放得够响亮的。”

“准备好了的话,我们下去吧。”白山跺了跺脚,确定那双装载了推进器的鞋箍在了脚上,“和头儿汇合。”

他们轻快地跃下甲板,张开双臂在空中下坠,再利用推进器进行缓冲,闯入战场的瞬间,就像一颗流星坠落,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掀翻了几只临界生物。

“你们去帮夏空和魏岚继续清剿临界生物,我有话和人造使徒说。”殷子临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收到。”

本来试图去支援殷子临的几个人没有多问,转身便杀入了临界生物组成的群体中。

炮火,子弹,刀刃,言灵。

这些攻击制造的声音不绝于耳。

殷子临松了口气,几乎用喊的对幸道:“你还是没做好死在这里的觉悟,但是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站在这里的。”

“大言不惭!”幸冷笑道,“看看那些人类吧,他们在我的打击下已经不堪一击了!”

殷子临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包围住舰队的临界之门,它们依靠着强大的吸力试图吞噬舰船,但是操纵舰船的人也不是普通人,作为训练有素的干员,他们努力地躲闪着临界之门的吸力范围和从里面冒出来的临界生物。

“……攻击。”伊娃西亚沉着地下令。

包含着一克拉秘银的导弹在临界之门内炸开,绽放出刺目的白光后,临界之门在渐渐缩小,好像被吞噬的是它,被那斩破天际的白光。

幸一咬牙,试图控制住临界之门的缩小速度,可仍是无济于事。

“塞缪尔!趁现在!”殷子临冲着频道喊道。

在方舟的塞缪尔听到了一直在等的这句话,立刻发动了言灵“AOD”,他的言灵能够进行精神干扰,此时此刻的幸,脑海里响起了她最恐惧的声音——

“来,这是最后一次实验了。”

“为了人类,你们应该觉得荣耀。”

“小白鼠就要有小白鼠的觉悟。”

……

这一次,幸没有立刻溃败下来,只不过她的指挥方式变得混乱起来,再加上还要提防殷子临的攻击,她的思绪逐渐变得无法控制。

殷子临没有出手,他只是后退了两步,幸还在纳闷他又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两道身影闪过,和姬舞言汇合之后柊一莉再一次来到了地面,她猛地扣住幸的双臂,姬舞言的手攀上幸的肩膀,发动了言灵“艾萨克”,加大了她所承受的重力。

“你们……要干什么!该死,身体沉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幸拼命挣扎起来,可惜在重力的牵引下她的行动变得如此笨拙,连瘦小的柊一莉也无法挣脱。

瞅准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柊一莉瞬间将幸送到了六千米的高空处,在她被重力拉着坠向地面之前,再次发动了言灵,罗森桥将她平安地送回了地面,送到了殷子临身边。

“辛苦了,小莉莉。”殷子临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接下来,只能看这位幸小姐自身的造化了。”

“趁她承受艾萨克的时候杀了她不是很好吗?”姬舞言有些困惑。

“是很好的机会,但是她可以在极近的距离制造临界之门,被吞噬可不是闹着玩的。”殷子临眯了眯眼睛,“因此我们需要远程攻击。”

“所以少爷才在方舟上留了那个吗?”柊一莉抬起头。

殷子临摸了摸她的头,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