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任何事物的存在性,都是一个极其深刻复杂的问题。

记得以前有次和朋友赵黄昏闲聊,聊到灵异事件,我随便问了下,世界上有没有可能真的存在哥布林。当时他的回答是这样,“如果人们发现一种新的动物,并将其定义为哥布林,那么哥布林就存在呗。”

这样的回答显然没有让我满意,当时我也不再多问,只觉得他的思想有些奇怪,难以理解。可是随着成长,我却发现,生活中存在太多与之类似的问题难以回答。

诸如“轻小说是不是网络文学”,“什么是真的爱情”,“同情是不是一种歧视”,等等,这些问题看似各异,却有种本质的相似性,而且它们都不像解数学题那样,拥有明确的答案。

回到最初的问题。俗言道,抛开定义谈证明都是耍流氓。可是如果我真的将哥布林定义为一种动物,并宣称哥布林存在,这样的答案很难为人所接受吧。

哥布林不存在,自然也没有明确的定义,但人们对哥布林的形象却有种朴素的认识,诸如绿皮肤,尖耳等。抛开这些形象的实在,谈论哥布林这个名词将毫无意义。

我并不关心哥布林是否存在这样无聊的问题,但现实中却有更加实际的类似问题,值得我去关心。

海航中学的校花是否存在。

“校花”这个形象,在海航中学多数学生眼中,本来是无形的,有的只是一系列华丽的词汇,诸如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等。后来自从那张照片被拍下来,便成为人们对校花形象的建立基础。

直到今日,班长将这个基础打破,告诉大家每个女生都可以打扮如此。随后赵黄昏的话又点醒了我,校花应当是个具体的人,无论她身穿什么服装,她永远都是校花。

而那个人我已经通过监控确定其真实性,监控中她前往食堂楼后随之消失不见,不久后只有一个男生走出,手里提着装满白色物体的袋子。经我询问食堂工人,她无可能翻越围墙或翻入食堂。而那个男生,史文花,根据胡瓦白所说,他是个女装大佬。

这一切的线索很明显已经汇聚到了一点。校花是男生的女装所扮,那个男生逃往食堂楼后,脱掉连衣裙走出来。他手提袋里的白花花的东西,就是连衣裙。

如果作为侦探,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需交由警察抓获嫌疑人来审问。但我却未觉得自己完成了调查。当然,知道校花是男的,对于一般男生来说肯定难以接受,甚至有想揍他一顿的冲动,这是一部分原因。我更在意的是,最初的问题似乎还没有解决,校花真的存在吗?

按刚才赵黄昏留下的认知,照片上的人就是校花,无论他是男是女。可我总觉得“男校花”这样的事不合常理啊,想必其他人也不会接受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不知为何我很想直接去找他,即便我知道,他不会承认的。

我不敢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否则必将引起不小的轰动,但我又希望谁能解答下我的疑惑。

赵黄昏刚好走回教室,还是找他聊吧,他不像别的男生那样八卦,会帮我守口如瓶的。

我示意赵黄昏跟我来到走廊一角,随后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他。

黄昏并没有多么震惊,他依靠在窗台边,就像听故事一样听得陶醉。待我讲完故事,他才开口说道:

“所以,照片上那个人是男生,确定了吧。”

我点点头,“基本可以确定,按破案的规矩,只差一步审问。”

他连忙朝我摆了摆手。

“不要去审问,没意义的。”

“和我想的一样。”

随后他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几秒后,我再次开口:

“可我还是想见见他。”

“你是带着不甘心,想抓他现行吧。”

“被你猜中了。”

赵黄昏总是这样,我内心的想法他一眼就能看穿,比女生的第六感还准。难道个个文人作者都会读心术不成?

“抓他可没那么容易。”

“是啊。”我点点头,“他很久才穿一次那套打扮,不然目击者怎么那么少。”

他在走廊附近转了两圈,小声说道:“想抓他的话,我倒有个计划。”

“说来听听。”

“你知道钓鱼执法吗。就是先想办法引蛇出洞,然后一网打尽。他不是海航中学的校花吗,我们可以这样......”

“这怎么行?这是欺骗啊。”我不能接受为达到目的,自己做不道德的事。

赵黄昏叹了一口气。“你这人啊,有时候太死板了。难道不是他先骗了我们,骗了全校师生吗?况且我们又不会真对他造成任何利益损失。就这么办呗,我也想抓他个现行。”

我犹豫了一会儿,他一直在附近随机行走,显得十分不耐烦。

“好吧,那就这样。”

“你总算答应了。”

赵黄昏十分兴奋,就像秘密组织什么计划准备开始执行的小学生一样。不过他的计划可不是小学生能办到的,具体说来还有点复杂。

计划中首先由他写一个凭证,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将写好的凭证交给我:

致海航中学的校花小姐

您好,本人是一位摄影师,您的美貌远近闻名,本人听闻特此赶来,在此请求与您合作,希望您穿着最适合您心意的打扮,于四月9日中午12:40准时来到学校扬帆楼楼前草坪,配合本人对您进行采照。本人已经征得校学生会同意。如果合作成功,本人会付予您伍佰元人民币,以此凭证作为交易保障。

谢谢您的理解,祝我们合作愉快。

五百元,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是天大的诱惑。真佩服赵黄昏是如何在几分钟内就想到这一出的。于是,我带着凭证来到学生会,对其进行盖章,以保证凭证具有法律效应。

“如果合作成功......”说明只要合作失败,便不存在五百元的交易。细节处理得真的秒。

来到学生会时,会长还坐在电脑桌前办公。

“商同学,正好你过来。明天中午吃完饭过来开会,顺便通知你班青玉洁,我就不用特地通知你们了。”

明天中午是我和赵黄昏的计划啊,要不要这么巧......

“抱歉,明天中午我有安排。请问可以换个时间吗?”在我心目中计划更重要。

“这样啊,那没关系,明天下午一点半可以吗,学生会办公室。”

“没问题。”

好在会长还算好说话。我回到班级,将盖好章的凭证交给赵黄昏。接下来只需一件事,即可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晚上放学后,我和赵黄昏在教学楼里等候。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确认七班教室已经熄灯,我们又多等了十分钟,这时看门大爷进来吆喝着清人。赵黄昏拿出一个信封,将其插在七班门缝中。

“原来你还有这种古典信封啊。”

“是啊,我收藏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要是直接把纸条塞进去,被人当垃圾顺手扔了怎办。”

“你想得真周全。”

“哈哈,别以为我是个没能力的文青好吧。”

就这样,我们边说边笑,走回寝室。

第二天一早来到教室,我特意走到七班附近,在走廊听了一下。果然七班同学都在为此时沸腾,随出可听与校花相关的话题。

史文花他会从吗?如果他拒绝,我们也没办法,那就当钓鱼失败好了。

一上午我兴奋得连课都没上好,赵黄昏比我更甚,以至于语文老师叫他起身回答问题,他站起来一言不发,想必连问题是什么都没听到。

作为班里语文成绩始终数一数二的他,竟答不上问题,气得语文老师连连骂他,随后骂全班同学,骂了足有十分钟。

当然,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兴奋的心情。

中午一放学,我立即拉着他冲出教室,刚一出来他就被人群冲散。大量的学生就像地震逃荒一样从教室中跑出,“跑饭”是高中的一道特色风景。

还好我们在七班教室门口重新回合。我紧盯着一个个从七班出来的学生,等待着我的目标。

直到走廊里渐渐冷清,我开始担心,是不是刚才不小心错过了?

这时,一个小个子从七班教室走出,乍一眼看去分不清男女。此人眉清目秀,皮肤白贞,却一头短发。

锁定目标!我立即示意赵黄昏,追。

和其他忙于跑饭的男男女女不同,此人不紧不慢悠闲地走向食堂,背影看上去十分较小可爱。我和黄昏在后跟踪,生怕在拥挤的人潮中跟丢。走进食堂时,长长的队伍早已排到门口。我们站在他所排的队伍后面。反正是排队,他应当不会对我们起什么疑心。

打完饭后,他坐在食堂一角,我和黄昏坐在距离他五个桌子的位置,在这里可以清晰看见他。

不过五分钟,他竟然就吃完了饭。我才勉强吃个半饱,赵黄昏这种细嚼慢咽的,还没吃两口。我只得先离开他,跟踪要紧。

当我追着他跑到食堂门口,赵黄昏竟跟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不吃饭了吗?”

“计划重要。”

他是把这件事看得有多重啊,不过如果我是他,我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这时,我们的目标突然迅速地跑起来。

我看了下表,12:16。他应该并没有发现被我们跟踪,距离约定只剩24分钟,他是担心时间来不及了。

“追!”我示意黄昏一起追上去。

身娇体弱的他居然跑起步来如此之快,简直堪比校内最佳运动员的成绩!我无法再顾及赵黄昏,只得先行一步,黄昏他体质是班里相当弱的,完全跑不起来。放下他后,我全力追赶,刚刚吃完饭的我跑起步来一阵胃疼,差点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可他和我的距离依然渐行渐远,我跑得气喘吁吁,仍仅能望项其背。

他到底要去哪?我快坚持不住了,早晚会跟丢的。

终于,他走进了男生宿舍楼。

原来他是回来换衣服啊,宿舍楼就一个门,我只需要守好,他早晚得在这里出来。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几分钟后,赵黄昏也走到这里。

“你怎么找到这的?”我好奇地问。

“他来这边还能干嘛,肯定是回寝室换衣服啊。所以往寝室方向走就对了。”

我真傻,早知道的话我跑那么卖力干嘛。又一次智商被黄昏碾压......

等到12:29,他终于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白花花的袋子。他正面看到了我们,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和回寝室的路人没什么区别。他环顾四周以后,转身走向寝室楼后。

“追。”

我和黄昏追了过去,在墙角处我示意黄昏留步,自己站在墙角试着探头看,果然见他正在换衣。没想到自己被两个“猥琐男”偷窥了吧,哈哈哈哈。不过我们来看时,他已经将连衣裙穿上了,未能见到他的肉体。

他穿好衣服后,戴上一头假发,随后放下袋子,转过身来。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校花美少女嘛。看照片和监控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看到本尊,实在是赏心悦目。即便知道他是男的,仍然被他的美貌吸引住了。

他突然停住了,惶恐地看着我们这边。原来赵黄昏太激动,一不小心从墙角完全站了出来,被对方发现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直接上吧。

我和黄昏忍不住坏笑着,正面走上前去。他一手遮着脸做娇羞状,并一步步后退,小声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们一步步紧逼,前方是铁栅栏,意识到已经毫无退路的他“啊”地尖叫起来。

两个猥琐男把一个美少女逼到死角,这场面怎么有种当犯人的既视感。

“闭嘴!”我喊道。

“你们......都看见了?”

“是的。”

当我们继续走上前去,将他紧逼到铁栅栏前。她突然胡乱扭动身体挣扎着,不断尖叫,好像我们真的把“她”怎么样了。

他再这样叫下去,引来别人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这场面下,我们俩绝对有理说不清。

“史同学,请你闭嘴。”

进入学生会后,我已经习惯了带着威严的讲话。

“如果你再叫,我就把你的真相公布于众。”

我环顾一圈,幸好此刻还没人过来。

他停止了尖叫,脸部开始变青。

怎么了?不是被我们吓坏了吧。

“放心我们不打你不碰你,只想跟你说句话。”赵黄昏叫道。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深沉,并转过身去。

“真相,你们真的知道真相吗,回答我。”

黄昏一时愣住了,我正转过身看向后面有没有人闻声赶来。突然有一声尖叫,等等,这个声音是赵黄昏的。

“怎么了?”我连忙转会身子,见赵黄昏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把我逼到这样,要给你们代价......”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来不及思考,我抬起头来一看,站在我眼前的,竟然是......

深绿色的全身,皮肤上尽是疙瘩,红色的眼睛,大尖鼻子,满口獠牙......

妖怪啊!

随着又一声尖叫声响破天际,我就这样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