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解药的素材被埋藏在海岛遥远的彼端——路途来回要花上一天;在取得素材之后,还得把它带回这间小屋,用机器混合才能做出解药。如不服用解药,五天以后必死无疑。

噜咪酱解释说,通过一起寻宝、流汗,共同克服难关,玩家们能建立起真诚的友谊,甚至在吊桥效应中收获热烈的爱情。所以,整个游戏从长远来看对玩家们大有帮助,帮助玩家拓展新的人际关系,甚至解决终身大事。

她还说了许多废话,不过海文全当耳边风,没有听进去。

在明白了整个流程之后,海文对寻找解药的兴趣一下子丧失了大半。他觉得整件事像极了网友见面——原来所期待的东西与现实大相径庭,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

他感到空气有些郁闷,便借口上厕所,匆匆抽身走出小屋。他找了个阴影处,背倚着粗糙的砖墙,懒散地把大部分体重都靠上去,背后随之传来一阵坚硬的冰凉。

这个位置离仓库不远,如果有人想在他之前靠近仓库,那立刻就能察觉。

他突然很想抽根烟——也许便利店有卖,但他显然消费不起,于是他只好吃下一粒“疼痛杀手X”,目光迷茫地放在蓝天上。

“海文,海文?你在哪?”

英格姆快步地从小屋里走出来,不安地叫着海文的名字。海文听见了,但懒得回话。英格姆焦急地东张西望,像只丢了宝宝的鹅。他一扭头就看见了海文,看见海文只是靠着墙发呆,便松了口气。

英格姆:“原来你在这儿,吓我一跳。”

海文:“什么事,老妈?”

英格姆表情僵硬:“什……什么老妈?”

海文:“你刚刚喊我那架势,就像老妈子一样。”

英格姆:“啊?哦……见笑了。刚着急了。”

海文:“所以,急着找我什么事?”

英格姆:“不……我以为你去仓库那了。”

海文表情平静——英格姆几乎猜中了他的想法,他一直在思考该不该去仓库,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英格姆出现了,自己多半是失去了机会——海文在心底泛起一寸后悔。

英格姆和海文一起靠墙站着,感受着海风中清凉细腻的湿润;海风百无聊赖地吹走了时间,两人就这么在风中无所事事。

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地出来,有的回了宿舍,有的则前往密林更深处探索。海文瞧见维托和柏恩在宿舍的天台上捣鼓着什么。

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英格姆和海文就这样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英格姆再度开口。

英格姆:“海文,关于解药的事……你怎么想?”

海文:“草莓口味,布丁口感——太少女了不适合我。”

英格姆:“喂。”

海文:“我觉得没劲。”

英格姆:“细说一下。”

海文:“我原本很赞同维托的看法——没有解药的人死路一条,那么第一个找到解药并把解药控制起来的人就能占据主动,奠定优势,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英格姆:“……继续。”

海文:“药材和机器……为了制作解药,药材和机器缺一不可,玩家很难同时占有这两件东西。所以说,通过控制解药来占据主动权什么的……基本上不用想了。”

英格姆:“没错,人们刚才还在争先恐后地找解药,而现在,局势逼迫我们通力合作,团结起来共渡难关——这是个好兆头。也许我们能组成一支顽强的团队,在这座岛屿上幸存下来,并且不会死人。”

海文:“天真。”

英格姆:“是吗?”

海文:“且不说互有图谋的人怎么能合作在一起,就说噜咪酱和她背后的保罗医药,绝对会在游戏里使什么绊子。”

英格姆:“当然能合作在一起——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困难。”

海文:“呃……如果你所说的共同困难是指——我们所有人都可能在五天后被毒死的话,我觉得不算。”

英格姆:“为什么?”

海文:“搬运药材,放进机器,摁下按钮。一个人就能做到,多一个人在我看来反而会碍事。”

英格姆:“怎么会?说不定岛屿深处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比人类还危险么?

海文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他让目光顺着道路延伸,道路一直延伸到北方。路的另一端有什么,目前仍然是未知数。

至于眼前的困境——

强烈的空腹感袭来,他肚子饿得咕咕叫。

海文:“也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其实我对野外求生什么的经验全都是零。”

英格姆:“说来惭愧,其实我也……只是看过一些求生的纪录片,但自己来的话根本无从下手。”

海文:“求生纪录片?说起来,艾米很喜欢那个。”

英格姆:“艾米?”

海文:“我女儿。”

……

话题随风漂流,他们不再谈论眼前的游戏,转而去聊过去生活中的琐事。

时间在闲聊中渡过,太阳落下,夜幕渐起。遥远的天空被刷成了铅灰色,更远的地方浮动着几寸将要死亡的霞光。饥饿与干渴的滋味在身体里越来越强烈,提醒着两人,如果继续这么无所事事,生命就会像那光一样泯灭。

海文:“不妙……不妙啊。”

英格姆:“是啊。”

海文:“再这么下去就会死——必须做点什么。不如……”

英格姆竖起耳朵——不如什么?杀人来尽快结束游戏么?

海文:“不如我们去树林里碰碰运气。”

英格姆:“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海文很清楚,这个提议其实并不能改变现状。他既不会打猎,也不懂辨别植物,英格姆多半也是如此。

岛屿上似乎有条河流?顺着河流也许能有什么发现——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时,维托朝他们走来,说:“英格姆、海文,一起吃点东西怎么样。”

海文眉毛一扬:“有吃的东西?在哪?”

维托:“有的。*我们*在宿舍那准备了点。”

海文觉得奇怪:维托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暗藏祸心?他用目光给维托搜了个身,这个健壮的男人似乎变没有携带或藏着什么凶器。

如果真要动手,英格姆靠他的机械手臂说不定能打个平手?

英格姆一直凝重的神情一下子舒展开:“有吃的?好极了,得救了!”

海文还在犹豫,英格姆已然上了钩。

算了,去看看总比等死要好——海文如此判断,便也同意了维托的邀请。

……

八位玩家齐聚在宿舍一楼的大厅,围坐在桌子边上,气氛有些尴尬。

海文低着头,看着盘子里的食物——主要是水产:一条鱼、几只虾、一些蘑菇,真亏他们能捉到。

柏恩:“终于都到齐了,好。各位一定都饿了吧?这是我和维托为各位准备的晚餐,是有点寒酸但只能这样了,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柏恩面前并没有食物,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不会饥饿也不用吃东西。

从外表上开,这些食物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人们仍在等待第一个对盘中餐下嘴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些看起来无害的食物包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餐桌非常安静,维托沉默着拿起叉子,叉起盘子里一块切碎的蘑菇,咀嚼着咽了下去。

似乎真的可以吃。

富樫静子松了口气:“呼……太好了……”

她早也被饥饿折磨地快发了疯,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却被女儿富樫春摁住。

富樫春:“先等一下,还不能吃。”

英格姆原本也想开动,富樫春的举动让他跟着停下了动作。海文、黑泽艾丽卡、芳妮都没有要用餐的意思。八个人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最后,连维托也不得不慢慢放下餐具。

维托有些哭笑不得,他举起自己的盘子:“如果你们还不放心,怕我们在盘子里下毒,那就来和我换一份,谁都可以,怎么样?”

维托的说辞终于让人们放下了戒心,餐桌上的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餐具与餐盘碰撞的叮叮声终于响起。

海文:“抱歉,维托老兄,刚才怀疑你了。”

维托:“没事,我理解。在这种情况下是该多留个心思。”

……

在长时间的饥饿以后,水煮蘑菇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没有人挑剔食物,大家都在闲聊,晚餐在安逸友好的气氛下进行。

海文咀嚼着蘑菇,他极不不情愿地发现:这些人确实有一个团队的样子。他心想:只是样子,只是层皮罢了。毕竟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正如人类无法改变自己的天性。

噜咪酱(保罗医药)订下的东西并不会因一顿饭而改变,很快就会有人证明这一点……

时间慢慢推移,这次并不丰盛的晚宴将要结束,富樫静子提出要为大家洗盘子——就在这个时候。

因为没有饭吃,柏恩无所事事了很久。他突然开口,一下子扭转了氛围。

柏恩:“抱歉,打断一下各位,现在请听我一言。这次召集大家用餐,不仅仅是用餐一个目的。在和维托商量过以后,我认为有几件事必须和大家一起理清,一起解决。第一,在座各位有人已经知道了,有人可能还不知道,保险起见我必须提醒一下。外面那间仓库各位去过了吗?里面装满了凶器——刀剑、枪弹、毒物。总之很危险,希望各位不要接近。”

他停顿了一下,用平和的语调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八个人之中,是不是有谁想要杀死其他玩家呢?”

空气的温度逐渐降至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