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文凑近英格姆,抬着下巴、咧着嘴角,一副奸计得逞、局势尽在掌握的样子。“这位小哥……或者——英格姆先生?你作弊了,对吧?”

英格姆瞄了眼海文的狗牌,没有多言。他一下把海文推开,没用太多力气,又确保能让海文跌个踉跄。

“滚开。”

英格姆甩下一句话,紧绷着脸转身欲走。

海文险些被推倒,他连忙扶墙稳住站位,并没有急于挽留英格姆,而是拉高了他沙哑的嗓门,冲周围人大喊:“各位,各位!听我说!这个叫英格姆的家伙——唔!!!”

嘭!

挨了沉痛的一击,海文的话从嘴边被打碎到肚子里。英格姆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海文的腹部,但明显手下留情,用的是肉体的左手而不是右手的金属义肢。

“咳咳咳……”海文弓着身子,擦去嘴角的口水:“好小子,这就动手了啊?”

英格姆冷眼看着海文,威胁地举起自己全金属右手:“你自找的。”

海文没有因此而吓退,反而凑到英格姆耳边低语:“你在牌上作记号了,我没说错吧?”

英格姆和海文都明白:一旦英格姆作弊的事被抖出去,就再也不会有人和英格姆对决,六次对决的“指标”就不可能完成。

“你最好少管闲事。”

“听着,我有个提案。只要你答应,我就老老实实的为你把守秘密。”

英格姆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遇到了贫民窟里常见的那些靠碰瓷维生的流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把手牌……都交出来吧。”

交出手牌……这个男人在说什么鬼话。

英格姆看了海文一眼,平静地说:“跟我来。”

他带着海文走进厕所,确认厕所里空无一人后,英格姆把厕所的门关上。

“好啦,小哥,关于我的提案——”

咚!

英格姆没等海文把话说完,飞快地举起右手(义肢),一把将海文的话语掐碎在脖子里。他再一用力,狠狠把海文砸在墙上。

海文双脚立地,涨红了脸,眼睛快爆出来了。他艰难地抓着英格姆的金属手指,呼吸愈发困难。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英格姆语调冰冷,目光落在海文痛苦的脸上,由衷地觉得海文像一只将死的可悲蚊虫,“听着,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也处理得多了,明白么?你们随处可见,怎么都不会消失……”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注意你的措辞。”

英格姆的话语掷地有声,他微微松开了右手的力量。

“放、放……”海文气息艰难,眼神越来越恍惚,“我……呃……”

英格姆松开手,海文一下子摔落,靠墙跌坐在地上。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疼痛杀手X”,吃下几粒药片。

“呼……”

他捂着额头,频繁深呼吸,让意识一点点回归身体。气息大进大出之间,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对厕所的空气有如此迫切的需求。他把头抵在墙壁上,感受着从墙壁传来的坚硬的冰冷。

“你应该得到教训了,海文?”英格姆俯瞰着海文,像在俯瞰一堆垃圾,“下次就会要了你的命。告辞。”

“等等,英格姆。咳……我还有话要说。”

英格姆正打算走,听见海文的挽留,他随即停下脚步。

“听着,我可以帮你。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在卡牌上作标记这种小伎俩是没用的,我会给你最后的机会。”

“帮我?你这么好心?”

“准确来说,我们可以互帮互助。”

英格姆看着海文,不言不语。海文清楚,英格姆在对自己的计划好奇。

得手了。

海文靠墙坐在地上,抹了抹嘴角,脸上挂起一个疲惫惨淡的笑容。他看向英格姆,英格姆正看着他自己。

海文拿出自己的手牌,展示给英格姆看。他知道自己和英格姆的手牌都是4【死】2【生】。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愿意分享手牌,我们都能活下去。”

……

“两位玩家均已作出指定,现在请交换卡牌。”

“毒蛇”格鲁迪用他木柴般细长干瘦的食指把卡牌推到牌桌中央。这是最后一回合了。如此一来,胜负已定。

无论气质还是外形,格鲁迪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长期沉溺在性欲和麻醉药物里,精力和身体早已被榨得干涸枯竭;他面色发灰,形如枯槁,头发如浸泡的海带,眼睛里永远都布满血丝,却总是时刻瞪大了眼,咧着嘴神经质地观察着身边的人。

这个外形弱不禁风的男人,靠着他与生俱来的奸猾狡诈,解决掉了所有竞争对手,成为了旧-新-旧金山市的旧城区里唯一一家“鸡头”。

格鲁迪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目光淫秽地在他对手身上游走。他很高兴,因为自己胜券在握,以及……

他的对手是个女孩,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狗牌上写着女孩的名字:富樫春。

富樫春的外形并不起眼:T恤外套牛仔裤,头发刚刚及肩,没有任何讨好男人眼色的元素。她投向格鲁迪的目光中满是提防,但格鲁迪阅女无数,他毫不费力就能想象到富樫春被扒光了扔在床上的样子,一想到那份含苞初放的清纯,格鲁迪便心潮澎湃起来。

格鲁迪意识到:长期以来的职业本能似乎让自己想得有点远了,但不要紧,论【对决】自己也占上风。

富樫春似乎也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挪牌的时候显得极不情愿。指尖轻推卡牌——那只小手让格鲁迪想入非非。

两张卡牌安静地停放在牌桌中央。格鲁迪赶忙把属于自已的卡牌揭开:【生】。

一切如他所料。

“该你了,小姑娘。”格鲁迪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扬起几寸淫笑。富樫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牌。

女孩小心谨慎地把卡牌揭开——

【死】。

嘭!

仿佛被子弹命中,女孩呆愣在原地。她显得很是懊恼,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

“嘿嘿,”格鲁迪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富樫春身边,凑到女孩耳边,“你现在情况不妙了吧?我有个提议。”

男人不安分地把他粗糙干瘦的手放在女孩柔软娇嫩的肩膀上,女孩被吓得身子一跳。男人对女孩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用平和的语调缓缓地说:“我可以把卡还给你,只要你愿意陪我一段时间……就我们俩。”

他边说边用手玩弄着女孩的发丝。

富樫春站了起来,把男人从身边推开,用憎恶的目光冰冷地看着骨瘦如柴的格鲁迪。

“我说啊——大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她说话时语调拉得很长。

什么?

格鲁迪愣了一下,一道凌厉的巴掌扑面而来,他只觉眼前一黑。

啪!

脸上火辣辣地疼。

“混蛋!”男人捂着脸,愤怒地看着女孩,咬牙切齿:“不知好歹的贱人……”

富樫春轻蔑地哼了一下,扭头便走。这让格鲁迪更加生气起来,伸手便要去抓富樫春:“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格鲁迪先生,好久不见,想不到您也在这?”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格鲁迪扭过头,叫他的是一个男人:黄毛、夹克、脖子上巨大的玫瑰刺青、改装的右手——这个男人他认识。

“英格姆?”格鲁迪怒火顿消,语气里透着诧异,“英格姆老弟?!你怎么会在这?”

“啊啊,当然是为了奖金。”

“唔,说得也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赚钱,怪哉怪哉。”

英格姆和格鲁迪对了对拳,两人很是熟络。英格姆随口问道:“您还在做女人生意?”

一提到“生意”,格鲁迪变得有些愤愤不平:“勉勉强强吧,最近日子不好过,我一半的顾客都被机器人抢了——该死的烂机器,冰冷的铁块怎么可能比我火热的姑娘来得迷人?妈的。‘黑木家族’就该他妈下地狱!仿生人都是魔鬼!”

“呃……也许您该转行了?”

“转行?再说吧,我喜欢我手下的姑娘们……嘿嘿,要是没了我,她们也没地方可去。”

英格姆眼角跳了一下,肚子里一阵反胃:若不是他亲眼见过“毒蛇”格鲁迪是从哪里“招人”,怎样强迫那些可怜的姑娘们服用药物,强迫她们观看视觉催眠录像,再如何潦草地处置她们,他差点就当真了。

“好吧……那……祝您生意兴隆。”

“嘛,老弟你也是。最近玫瑰帮怎么样?”

“我不知道。”英格姆挠了挠脖子,态度轻描淡写,“我不在那干了。”

“啥?”格鲁迪吃惊地瞪大了眼,“喂喂,你刚是不是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不·在·那·干·了。听清楚了吗?”

“你不干了?玫瑰帮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们能让你活着?”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赌上性命赚这笔钱?”

“噢……”格鲁迪若有所思,紧接着追问,“那为啥你不干了?玫瑰帮在走下坡路吗?”

被追问到这一步,英格姆突然很想来根烟。他熟练地去掏裤子口袋,结果一无所获。于是英格姆只能语气平淡地说:“三观不合。”

“三……啥?就因为这?”格鲁迪扬起眉毛,话语里充满了不信,“喂喂,玫瑰帮对你的待遇——我记得可不低吧?”

“一码归一码,总之我无法再忍受玫瑰帮了。”英格姆微微叹气,格鲁迪依旧是个冥顽不灵的混蛋。话不投机,言尽于此。

那就按计划继续吧,对这种人也没什么好留情的。

“总之,格鲁迪先生——”他从兜里掏出卡牌,“来一把?”

英格姆的牌型清晰可见:

4张【生】、2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