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玩家均已作出‘指令’。海文先生、芬里克先生,请交换卡牌。”

在荷官的要求下,海文和芬里克各自按将卡牌推到牌桌中央。

芬里克迫不及待地拿走了自己应得的那张牌,像是在贪婪一份珍贵的财宝。他把“左轮手枪”掀开,毫无悬念地被子弹命中。

“哼。”芬里克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算了。”

他把目光放在海文身上,似在期待海文的表现。

不对劲!

海文立刻注意到芬里克的目光,他皱起眉头,漆黑的阴云在心头愈来愈重。

他在看我……是我输了吗?在概率高达三分之二的情况下?诶?第一场就输?一个人的运气能有这么差?

见海文踌躇不前,芬里克催促道:“喂,大叔,等什么呢?”

“海文先生,请确认您的手牌。”

海文很清楚:在他作出选择的那一瞬,命运就立刻被决定了——现在犹豫也没有意义,只有硬着头皮上这一条路可走。

啊啊……虽说如此,但命运被运气支配的感觉还真是糟糕啊。所谓的无能为力就是如此……妈的。

海文伸出手,指尖触摸到卡牌花纹的粗糙,左轮手枪的纹样在灯光下闪耀着不详的光芒。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卡牌揭开。

嘭!

激烈的枪响,审判的子弹裹挟着浓烈的腥味从枪膛射出,宣告海文的命运已走到尽头。

海文瞳孔收缩,黑暗的末路在眼前展开,卡牌另一面出现了猩红的、血淋淋的【死】。

“果然如此……运气不好吗?”

三次抽牌,三次抽到的都是【死】。

“呵呵,大叔,我对此很遗憾,”芬里克无法抑制住自己嘴角的坏笑,语气里藏着几分玩味,“要不要再比试一场?”

嗯?

脑海里灵光一闪。

*再*比*试*一*场*?

出乎海文意料,芬里克又一次发出邀约。海文瞬间反应过来,他一把拽过芬里克的衣襟,强忍下自己破口大骂的欲望,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质问着对方:“喂,你这个混蛋,你他妈作弊了吧!”

芬里克笑容依旧,他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却还要抓着自己的海文,像在嘲笑一只蚂蚁:“作弊?哎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大叔,愿赌可要服输哦?输了就说别人作弊,小学生吗?”

“别他妈给我装蒜,狗东西。给我听好了——”海文咬牙切齿,话语几乎被他所嚼碎。

“从一开始,我就只摸过【死】牌——甚至是在落后的情况下也是如此。从概率上来讲,这他妈根本就没天理。”

“现在,我的手牌是2【生】4【死】,而你拿着2【死】4【生】。在这时候和我【对决】,跟‘白给’可没什么差别,可你他妈还是主动向我邀约。嗯?这算什么?”

“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你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废物;要么,就是你作弊了——你有十足的把握顶着巨大劣势再赢一场。嗯?你是哪种人?”

芬里克听着海文的推理,脸上的坏笑丝毫不减,开口说:“大叔,你听我说……”

“不,不用你回答。妈的,我不可能输给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废物!所以你他妈一定是作弊了!”

“我让你听我说话,你·没·明·白·吗?”

芬里克脸上的坏笑消失了,他目露凶光,一字一顿的语气里透着浓厚的杀意,如同凶狠的头狼盯上了猎物。

怎么回事?

海文从怒火中冷却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体型的巨大差距让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芬里克轻易摘下了海文拽着自己衣襟的右手,恢复了原来的表情,缓缓开口:“我说,大叔啊,你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我既明白这场【对决】对你有利,又想坚持和你再来一场。因为……因为我是个好人——我不忍心看着你死啊,大叔!说到底,我只想随便找个人刷完这六次【对决】‘指标’,不伤害任何人,和平地度过这三个小时。”

芬里克又笑了,他对自己独创的见解很是满意。

“我听你在放屁!‘项目’的本质是【所有玩家互相扯后腿】的游戏——少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奖金。不忍心看我死?呸,赌场里根本就不存在【不忍心看别人死的好人】。”

芬里克听了海文近乎谩骂的推理,再一次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他突然捂着自己的脸,开始仰天狂笑,笑得流出了眼泪,仿佛听到了人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为了钱吗?果然D级市民的理论就是下贱啊!该说真不愧是D级市民吗?果然是你们这种简单的大脑能想到的东西呢,哈哈哈哈哈——满足了满足了!”

妈的,你算什么东西。

海文把话语咬在嘴边,只是凶狠地瞪着芬里克,因为对方又有高论要发表的样子。

“本大爷会和你们这群蝼蚁一样在乎钱?别开玩笑了!钱这种狗屎,对本大爷来说——”他突然停下,抬起他金贵的下巴,脸上依旧挂着放肆又凶悍的坏笑;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扔到海文脸上,“你们永远也想象不到,本大爷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海文紧绷着脸,没有接住名片,但他瞧见了名片上的几个金色大字:芬里克·保罗。

保罗→有钱的保罗→保罗财阀。

“保罗财阀”作为实际控制着“百乐集团”的两大金融寡头之一,在全国具有首屈一指的地位。“保罗医药”、“保罗时装”不过是它旗下多如牛毛的产业中微不足道的一寸。

与之地位相提并论的另一家寡头名叫“黑木家族”,同样是“百乐集团”的一份子。两家平分秋色,几乎瓜分了国内一切商业活动的全部土壤。

“可怜的D级市民,你贫瘠的地位决定了你狭隘的眼界,狭隘的眼界又决定了你愚昧的思想——多一个人瓜分奖金?那又如何?你要知道,钱这种玩意儿对本大爷来如厕纸一般。”

“厕纸确实有价值,但有人会为了厕纸去谋财害命吗?”

“听着,海文先生,你声称本大爷作弊的前提已经被本大爷论破——你提出的动机根本就站不住脚!啊哈!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本大爷根本就不再乎奖金这种东西。所以,来和本大爷【对决】吧!”

芬里克又一次掏出了他的卡牌,卡牌背面的亮片闪闪发光,他脸上的坏笑几乎要从嘴角咧到耳边。

“本大爷手握着4【生】2【死】,而你是4【死】2【生】。你将占尽优势——因为本大爷是出于善意想救你一命。如何啊?如此优惠的情况下,连三岁痴儿都懂得要奋手一搏。除了和本大爷【对决】,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海文直勾勾地瞪着芬里克狂妄的姿态,头脑开始飞快地思考:

妈的……总觉得如果在这时候退缩就败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讲。

一方面,占尽优势还逡巡不前……完全是胆小如鼠之懦弱者的愚行。

另一方面,要是拒绝这次机会,手握4【死】2【生】就再没法指望在【对决】中赢得【生】牌,更不可能从“轮盘赌”下幸存,除非使用游戏币……

在第一轮就被榨出游戏币——我真打算接受这样的事实吗?那后面的比赛怎么办?成为众矢之的,那我从‘项目’中幸存的概率将会是……

艾米……

海文回想起少女半金属脸庞的冰冷,额前感受到汗珠滴落时的滚烫。

“好了,再这么下去就没玩没了了。听着,本大爷最后数5个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小蚂蚁。”

“我说——5。”

海文要紧牙关:该死,明明推理都正确,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4。”

推理一定在什么地方有问题……前提?论证过程?结论?

“3。”

他在坏笑——他在等我上钩。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出于善意要和我【对决】!

“2。”

有什么地方存在被假定的东西吗……我真的没选择了?谎言……必须找到谎言的位置。

“1。”

答案就在——

“时间到,小蚂蚁。你在这五秒里,不仅浪费了你最后的求生机会,也浪费了本大爷五千百乐币,但本大爷宽宏大量,不予追究。”芬里克把卡牌塞回兜里,转身欲走,临走时甩下最后一句话,“不知何时该进,不知何时该退——果然是输家的思维呢。那就做一辈子蚂蚁吧,D·级·市·民。”

“等等——”在芬里克迈开脚的一瞬,海文立刻叫住了他,后者马上停下脚步。如此,海文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叫芬里克的混蛋,果然不怀好意。

“听着,我果然还是无法与你【对决】。”

芬里克转过身,嘴角不屑的歪了一下,嘲笑海文:“呵,怎么?叫住本大爷就是为了说一通废话?”

“因为,你的手里——”海文停顿了一下,模仿芬里克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有一·张·【生】·牌。对吧?”

芬里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他瞪大了眼,完全没料到海文会说出这番话。

海文的想法愈加坚定:命中了!

“芬里克……你果然是个混蛋。你之所以来这个项目,根本就不是为了奖金——你只是来杀人的,我没说错吧?”

芬里克沉默不语,静听海文的发言。

“我以为你作弊了,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个前提——你的起始手牌不是3【生】3【死】——因为你把全部的手牌都换成了【死】。对吧?这样一来,这场诡异的【对决】也就说得过去了。”

“你向我邀约的时候,没有展示手牌,而是强调自己的【对决】次数是零——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但如果你有意要隐藏自己的手牌,伪装成3【生】3【死】的样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芬里克……你还真是个……危险又杰出的杀人犯啊。”

听到海文说自己是杀人犯,芬里克突然笑了。

“呵呵……杰出的杀人犯?太妙了……我喜欢。干得漂亮,海文先生,没想到完全被你说中了。”

芬里克把手牌摊在赌桌上。

——五张鲜红的【死】,一张漆黑的【生】。

“真是没想到,区区一个D级市民,居然能识破本大爷的计策。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能近距离看你们这群D级市民垂死挣扎的样子……本大爷真是很愉快啊!这种乐趣可是用钱买不来的。果然,比起在屏幕背后下注,还是亲手把你们推到悬崖边上,看你们的反应才更有趣!”

他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狰狞的表情暴露无遗,海文有些说不出话。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浓厚的、漆黑的“恶意”,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弄死赌场内的所有人,并热切又积极地在追求这种结果。

“但是啊,一切都太迟了,晚啦!你识破了我的计策又如何?你该怎么办?小蚂蚁,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叽叽喳喳的小虫在放马后炮,于事无补!这样吧,我有个提议。”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抬着下巴冷笑,用高高在上的目光藐视着海文。

“和我决斗,这次我明牌和你打,而你可以继续隐藏自己的手牌。如何?”

他的六张牌摊在桌上,5【死】1【生】,在海文面前毫不设防。

明牌对决……这个男人在说什么鬼话啊?

不,不对,他有我没有的优势。绝对不能和这个男人战斗,现在还不行。

“但是,我拒绝。”海文语气果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会怎么做。听着,芬里克……你真是个狗东西,我会杀了你。”

“看来我们彼此彼此,海文先生。”芬里克边笑边眯起眼,“就道德而言,你并不比我高尚。你和我一样,想弄死赌场里的所有人。你也犯过罪,毕竟杀人者才懂杀人者的心理,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