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的视线从个人悬浮窗上移开,他跳下床稍稍活动身体,悬浮窗却没有放过他,跟着他的动作飘动起来。
叹了口气,楠解除掉悬浮窗的随身移动,俯身下去,胸口贴地,开始做俯卧屈身,思维却还在刚才那段影像上。
“长弓三石的感觉是正确的,就算隔着窗口,我也能感觉到那丫头在隐瞒什么……但‘三日予人’说得也没错,直连宇宙系统的β(贝塔)真想隐瞒什么,我们不可能感觉得到……”
他有独自思考的时候喜欢自言自语的习惯,仿佛说话也是在督促思考般地,不这样做,就觉得连脑子的转速都会下降。
“推导下来,结果就是……‘三日予人’实际上希望别人察觉到她在隐瞒什么、在独自背负什么?”
“不对不对!她现在可是云存在——只是一连串数据在记录着三日予人的记忆、在模拟三日予人的人格而已……”
“但是这么一来,长弓三石也是差不多的存在,真正的长弓三石在之前的事件里就死了……可我从来没觉得他和真正的人有什么区别……”
“对啊!让机器产生自我意识的方法,不止有机器本身诞生自我意识,还可以是像长弓三石和三日予人这样,将人的‘灵魂’寄宿其中!”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振奋,双臂用力,直接将身体从俯卧状态推到站立起来。然而他又立刻觉得恐惧,这个结论如果用到高塔的神身上……
“你的推测几乎和我们一样。”
恩的声音在听觉神经里响起,他的语调略微沉闷,像是喉咙被胶状液泡过。
“你早餐吃了什么很糟糕的东西吗?”
“差不多吧——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烹饪失败,和接二连三的失败,竟然都是在监牢里。”
楠想起昨天那两顿邪恶料理来,胃还是忍不住痉挛了两下。还好他今早学乖了,点了三份一模一样的白面包和一杯矿泉水,终于没出现什么奇怪的组合,只是吃了水泡白面包而已。
他本来以为恩的烹饪能力圈内闻名,应该不会像他这样可怜兮兮的,谁知道他竟然比自己被折磨的次数还多。
想来也是,要是恩能成功应对这里的三餐,昨晚为什么要在卫生间里,通过敲击墙壁给自己发暗号。
“这里的做菜程序都是怎么搞的——西红柿、鸡蛋和小葱都能做出那么恶心的东西出来……”
恩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他平时也是个言简意赅的人,看来的确是受到了相当沉重的打击。
楠也想让恩抒发一下胸中的怨气,但脑海里堆叠的思绪让他不得不打断他。
“你觉得神是什么?”
恩的抱怨立刻就停住了,他沉默了几秒,但在楠这里却漫长得像几个小时。
“你想变成透明液体吗?”
“不想,但你也知道了……对吗?”
“对,但我和品都不想承认,我们觉得知道的人应该不止我们几个——就连逝那么固执的人,在三日予人死的那个瞬间,他也该领会到了……只是他和我们一样,不想承认。”
“真令人绝望啊——这个乌托邦,凭借人力无法撼动的存在,绝对的存在。”
“‘神’就是这样的意思呀——果然一切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呐。”
楠的身体已经靠上了墙壁,他的双腿像是失去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上身的重量,他整个人靠着墙缓缓滑落下去,跌坐在地上。
常琦任和谕一路回宿舍的路上,经过D班的教学楼,那栋和式风格的塔楼。他停下了脚步,指着上层,她顺着看过去,发现那里聚满的人多到从外面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拥挤。
“那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诶,我出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说起来上层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两天累得晕头转向,都只在一层的‘教室’待过。”
“那上面都是自由练习场——但其实就是斗殴场所的好听说法而已。”
“斗殴?为什么要斗殴?”
“这里面几乎没有管理,需要一些手段来确定谁服从谁——上层房间都是和‘教室’一样的链入空间——不需要沉浸设备,站着操作悬浮窗就能进入福音,只不过是限定对局,监狱岛之外基本检索不到,只有同楼层的人可以参加。”
常琦任默默点头,这好理解,就和当面联机一样。
“福音只是无类能力的放大,他们在里面能感受到更加酣畅淋漓的对决……”
“要不要去看看?”
比起枯燥的说明,常琦任还是对那上面传来的嘈杂人声更感兴趣一些。谕两手一摊,表示随意,立刻摆出了一副主人姿态,拉着常琦任往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