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进入这座微缩型高塔后,被里面的“简朴”震惊到了,那是以实用为目的毫不修饰的室内环境,这个时代的任何概念都不足以准确描述这种寒酸,以至于楠联想到了旧时代的“水泥毛坯房”。

这种廉价又结实的构造,在乙类的工作地点和生活区,也经常能见到。如果楠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是不会讶异的。而他偏偏是在有着高塔外形的建筑里看到,那精致的外形设计和内在的“简朴”立刻反差分明。

悬浮窗叮铃铃的轻响把楠叫回现实,他注意到了提示:“请激活虚拟设备”。

看到前面的恩正在操作,楠也跟着完成信息验证。

就在验证完成的瞬间,“水泥毛坯房”豁然变成了设计简约、符合“高塔”外形的室内环境,只不过空间同样狭小。

“请各位学员进入自己的隔间,请各位学员进入自己的隔间……”

无机质的电子音重复着相同的提示,楠的悬浮窗上显示出了“D-F”字样,和他斜前方的隔间标号相同。

恩和他擦肩而过,指了指“A-C”的隔间,然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进去关上了门。

楠晃了晃脑袋,没在这几个犹豫的人中间停留,也进入了隔间。

隔间内部是素雅的白,除去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一把看起来就坐着不舒服的椅子,刚好余下一个人站起来、能伸懒腰的空间。

正当楠好奇自己应该在哪清洁身体、处理排泄物的时候,他发现房间角落里隐藏着一个更小的空间。推门进去,看到的东西简直堪称古董。

楠记得,那两玩意叫做“马桶”和“浴缸”。他饶有趣味地蹲下身,上下左右察看,小心翼翼地抚摸那光滑的外表——这可是只有在资料里才能通过图像了解到的古物!

“做得还挺用心。”

楠收起兴趣站起来,内心还是难以平静,一想到今后要把古董当成日用品来用,那种奢侈感就令他心颤。

η(依塔)及以上,情绪会逐渐淡漠,对奢侈品的追求也会消减,但奢侈到这种程度,δ(德尔塔)的楠也总会有些情绪波动,毕竟之前的人生大半段都在中、低排序之间度过,养成的一些习惯不会轻易改变,比如“旧时代产物等于奢侈品”这点。

楠苦笑着摇摇头,要是三日予人看到这幅光景,又要嘲笑他“通透度”不够了。他都想象到她的声音:“连奢侈品都能动摇到内心,这样是没法向更高排序迈进的呀。”

想到三日予人,楠的情绪又修为不够地低落了一阵,这让他想起了女王交付给他的下线,常琦任那傻愣到引人发笑的样子浮现出来。

“是不是该主动联络一下,也不知道他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他刚轻声自语出口,悬浮窗就立刻弹出来了,那是闪烁的红色,指令要求他尽快进入工作,否则就会施加惩罚机制。

楠可不想亲身体验这座监狱的惩罚究竟是什么,他立刻坐到光标提示的那把椅子上,局促不安地打开了桌子上的公用悬浮窗,里面显示的内容密密麻麻,让他看得头疼。

身为文案设计师的他,善于从全局考虑问题的他,已经放弃了思考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整体代表着什么。那闪烁的红色倒计时和刺耳的背景音,催促着他快速处理眼前的问题,那具体到每一条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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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匆忙地开始键入解决方案,想要和常琦任联系的念头,被飞速运转的思绪淹没了。

“诶?好奇怪呀!”

一身青白二八比例相间的连衣裙,和谕樱色的短发挺相称的。她正两手杵着腮帮扑倒在榻榻米上,白皙纤细的小腿在长裙下面扑腾,不时掀起的一丝缝隙正好对着常琦任的方向。这让他极度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

“纳米虫失去联络,似乎是超出供能距离了……啊——好烦,这个身体为了骗过塔尖联络员,做得太真了!连这个年龄的身体机能都完全还原,才这么点距离,纳米虫就接收不到供能啦!”

“这么办呀?我们还得尽快通关这里的惩罚机制,回到外面世界东山再起,才行啊!”

——这何止是还原了身体机能,连说话方式都变成初中生了好吧!

常琦任一边暗自腹诽,一边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放到被炉的桌子上。他削起皮来,并把完整的苹果切成方便入口的块状物,用盘子装好,盛到谕面前去。这样他就能自然而然地走到她面前,而无需承受不时飘起的裙底诱惑了。

“唔!好吃!”

“其实我倒觉得不出去也挺好,这里又没什么限制,就算不理会圆锥塔,也没有相应的考核机制,更不会有惩罚……暂时看来是没有。冰箱和食物供给园直连,供应量绰绰有余。居住环境还那么奢侈(像旧时代)。”

说着,看向落地窗外远处的食物供给园,那是直接利用能量合成蔬菜、水果、肉类的设施……一想到肉类,常琦任又想到了那种可爱的绿色小动物。

吃素!绝对要吃素!

“限制是有的,就是不能破坏学园设施,不能主动伤害他人。”

“这算什么限制,这不应该是公序良俗吗?”

“对于无类来说,可不见得。无类就是一群认知超纲、思想复杂的生物,他们成天都在寻思着怎么与众不同,要他们遵守公序良俗那可比高塔倒下来还难。”

常琦任把一块苹果放嘴里,谕有恢复成了日理万机的样子。她悬浮窗上的无数代码,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映照出来。常琦任觉得苹果这种东西,要是削皮之后,时间放太久会变色,失去原有的滋味,于是用小叉子送到她嘴边。小丫头倒也挺享受,一嘴一块。

“其泗吖(其实啊)……唔,量纪元的人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不超过一个星期,他们就会觉得这里很痛苦,会绞尽脑汁去琢磨怎么通关圆锥塔,到外面世界去。而他们要是能通关圆锥塔,也就成了塔尖需要的联络员——塔尖成员备选人。”

“崽哺鸡(再不济),也卉橙味(会成为)……唔,成为安分的塔基。”

“无类还能重新变回塔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