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

常琦任痉挛着从躺卧式沉浸设备里爬出来,虞担忧地伸过手来,浑身都还在剧烈颤抖的他,下意识地接受了。

“抱歉,我不知道那个指定人为什么针对……不对啊——他不可能知道你是谁的!这里的角斗士,全都是无名之人。”

虞显然已经理解了指定人的行为。

那家伙并非为了取得胜利、赢得赌注,仅仅是单方面地渴望、享受“揉虐最后的对手”这个过程。如果这家伙所有的对手都是遭到如此待遇,那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偏偏之前的对手全都是很利落地就被击杀了。

并且,在此之前,那家伙也没有展现出如此强劲的实力。

最后戳进常琦任喉咙的那一下,如果不是虞及时提醒,本来是该剜走他的双眼的。

那个疯狂的龙骷髅面具,从头到尾没有使用任何职介能力,只是用和常琦任同样的武器,在试图小块小块地肢解他。

“她,她回来了……她竟然……真的……回来了!”刚刚离开设备,在休息位置上坐下的常琦任,连虞递过来的水都没有喝,就声音发颤地呢喃了起来,瞳孔还保持着濒死前紧缩的样子。

“你先喝水!喝了再说,什么回来了?”

虞几乎是用强才把小半杯温水灌进他的嘴里,那干裂的嘴唇让她判断必须这么做。但这个动作似乎呛到他了,常琦任剧烈地咳嗽起来,虞立刻拍他的后背。她的手拍上去,却没能立刻离开——她感受到那具身体颤抖得有多厉害,简直就像坏掉的机械一样。

本来想说点什么安抚他的恐惧,却猛然发现那张脸上挂着泪水,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落泪……

那竟然是喜悦,是解脱的表情!

“你……还好吧?”

自始至终,虞只觉得自己是异常的,从没想过会有连自己都无法揣测的事物。她只感到恐惧,没有一点找到同类的欣慰。她恍然对“异常”有了新的理解,或许正是没有同类才能称为“异常”吧。

一旦有同类了,那“异类”终归会变成“常态”,也就不再是“异常”。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想,常琦任正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和释然中,全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他的眼神游离而缥缈,仿佛在某个未知的空间寻觅着什么。

浑身泛起的冰冷感觉,刺激着虞向后退去,这一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她没有理由特别停留在这里,她应该离开,应该休息。

这么安慰着自己,虞把常琦任独自留在这不算大、也不小的密闭空间里,逃走了。

空间没有密闭太久,高挑的红发女郎很快推开了门,随后又顺手关上。

常琦任没有注意到新的客人,只是像个睁眼熟睡的人那样坐着。女郎可没有等待别人的耐性,她把桌上那杯常琦任没喝完的水,直接泼在了他脸上。

“哈——谁啊!”

他像个触电了的人般惊醒,浑身痉挛了一阵,随即平静下来,却在意识到面前人身份的瞬间,说不出话来。

“嚯嚯,看来是猜中了——你和那个橙发小姑娘,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你在说什么?”

“我们在观察福音大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数据异常的家伙,简答来说就是改了角色配置,轻易死不掉。然后看到你帮她解脱了……”

“观察,观察福音大赛?”

观察福音大赛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全球民众都能旁观那场大赛,但还能知道参赛选手的数据异常,这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福音大赛被劫持了,能握有大赛即时数据的只有……”

“没错哟,我就劫持福音大赛的人,也是当天给你们念规则的人——那些句子真的超没意思的,如果不是想炫耀下自己的技术,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常琦任重新上下打量面前的人,女郎今天没有穿红黑搭配的礼服,而是一身轻快的深灰色运动夹克和短皮裤,整个人透着朋克、嘻哈的放松感,但那如蛇眸般冰冷的紫色瞳孔又让人根本放松不下来。

“别看了!是齐柏林家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女家主,三日予人,没错!”

女郎本身就是矛盾感的具现,她无论身着礼服还是运动装,都有着十足的诱惑力,语调也一向是随意洒脱的样子,但其行为和那双眸子,却让任何人都不会在她面前轻易松弛神经、放下戒备。

这种魅力和距离感正相关的姿态,倒是和反叛分子非常相符。

“呀呀!你看起来没有很惊讶。”

“之前的指定人,就是你?”

没有功夫迎合她的好奇心,常琦任直视三日予人的眼睛,想从中确认答案。

“对——是我啊。怎么了?”

“你篡改了我的感官数据,让我看到了……”

“嗯嗯,是我让你看到橙发小丫头的,怎么了?”

三日予人仿佛一个拿着逗猫棒的小女孩,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家的猫会做出什么反应。常琦任眼角抽搐了两下,却只是咬了咬牙,什么也没做。他眼中的失落,竟然远远多于愤怒。

无名之人真实身份的资料是企业高层的保密事项,但如果新任齐柏林家主是能够劫持福音的葬遗司成员,那保密也就没有意义了。对方很清楚自己就是长弓三石,并且一切都是针对这点行动的。

“既然都对我摊牌了,也就是说,我只有两个选择了。”

“你很聪明嘛!果然大部分时候你都是在装傻,来快说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选择呢?”

本来想追问一句,她怎么会知道“大部分时候”,但转念想到这家伙既然能够劫持福音,那能调阅宇宙系统的监控资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我加入葬遗司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