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水三木目那家伙确实没必要委屈自己缩进椭圆形物体里,以她的正负域数值,跑起来速度可能和浮雕差不多。

光是想想自己今后能交通全靠跑,还毫不费力,常琦任就来劲了,切换的间隔越来越大,正域选定的椭圆体都在范围边缘处,负域保持时间尽可能得长,以让加速达到最大效果,负域期间就让残余视觉来把控周围环境——他暂时是想不到有什么危险性,毕竟在福音里开负域躲石头的时候,他可是在大楼之间飞跃,那都没出事,在“自行车”道上难道还能被撞了?

然而刚这么想着,切到负域的视野就变成了纯黑,原本选定的物体也消失了,并且无论自己怎么尝试,都没有能退出的迹象。

“什么情况啊!”

常琦任听见自己的声音,稍稍愣住,因为负域算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空间,只能捕捉到选定对象的声音,其余的应该全部沉到黑暗里去被忽略了,自己的声音也不例外。

不过转念一想,这地方就漆黑一片,连选定对象都没有,或许根本就不是负域。

“喂喂有人吗?”

再次尝试着喊了一声,自己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别叫唤了,你烦不烦。”

这次竟然有声音回答自己,常琦任惊悚地朝声源处看去,发现空间不是完全的漆黑,仔细看是能看出黑暗里的轮廓的——空间是巨大的圆台状,并且以中间圆为圆心朝外逐级下降。

声源就在中间圆的位置上。那里悬浮着一块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的黑色石碑,石碑中心亮着一小块血红色的纹路,声源就是坐在石碑上的人!

“太好了,这里有人啊。”

常琦任发现新大陆般地朝那人跑去,随着他的接近,那人隐匿在黑暗中的脸逐渐清晰。

那竟然就是自己!

符合职场标准的短寸黑发,略微偏大的黑框眼镜,一副没精打采的表情,那竟然就是过去世界模样的常琦任!

“别误会了,我是长弓三石,不是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就是这幅样子。”

对方从石碑上跳下来,落脚处竟然还有状似涟漪的光在漆黑里扩散开去,仿若站在没有星月的深夜湖面上。

“哦长弓三石啊——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的名字太长了,要不我叫你石头吧。”

常琦任倒是接受得快。

“滚,好难听。”

“那长长、阿弓、三酱和石头,你选哪个?”

“那还是石头吧。”

“对嘛对嘛!”

常琦任立刻就让对方接受了。

“能不能快点放我出去?我现在正在‘自行车’道上跑着。”

“字型车刀?”

“诶呀,我都读你的记忆,你就不会看看我的常识吗?就是你们这的……梯轨!”

“哦那个你不用担心,你已经撞别人‘凸雕’上了,不过没啥危险。你整个人趴在别人‘凸雕’顶上,被载着,继续保持在二十码的速度上。至于载你的人,好像在里面睡着了,根本没发现你。”

常琦任回忆起“凸雕”就是椭圆体的名称,整个人立刻打了个寒颤。

“那叫没危险?”

“确实没危险啊,二十码速度的凸雕行驶很安全,不会撞到什么东西的。至于你撞上去的力度也不大,毕竟你的速度也就二十三码左右。”

“那也不能成为你不放我走的理由啊!”

常琦任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充满遗憾地凝视着自己,然后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着急离开?没点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你如果是长弓三石,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那如果我说,不完全是你知道的那个长弓三石呢?”

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话,常琦任的思维在哲学层面绕了好几圈。

——不是那个长弓三石?

——本我?自我?超我?或者压根不是弗洛伊德观念里的概念?

“哦哦,抱歉,简单来说我是‘假如没有你存在’的长弓三石,是能够一直走到生命顶点,进而值得被保存下来的长弓三石。”

“就是二周目玩家?”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常琦任看他接话接得这么顺畅,脸上顿时拉下一排黑线,心说:“你这不是知道我那个时代的常识嘛。”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浏览资料的时候,习惯只看自己感兴趣的部分。你们那个时代的游戏实在很有意思,不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福音’。”

常琦任大发感慨,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大半都能一眼看穿他人想法,不禁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不需要开口说话了。

“哈哈,你还是说话吧。毕竟通过‘眼’的能力推测想法,还是很累的。你也别着急,你的‘眼’现在还很初级,等到能看见的东西多了,读取对方大致想法,不是难事。”

石头的样子看起来蠢蠢的,而且蠢得很真诚。常琦任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尽管他也是很擅长卖蠢的人,却看不出其中端倪。如果对方是和自己同类型的家伙,那只能说不愧是二周目玩家。

“这是什么地方?”

“你的殿堂。”

“殿堂?”

“只是一个叫法而已,你可以理解为自己内心世界。”

听着,常琦任重新环视周围,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梦到过这里,梦到过那个石碑,连上面的鲜红纹路都一模一样。石头似乎很高兴自己这个新手玩家能虚心请教问题,兴奋地介绍起来。

“这里的时间是被放慢了的,具体放多慢,要看你负域的数值。如果你负域值足够高,这里的几天也只是外面的一瞬。当然,现在的比值微乎其微。”

“真抱歉我现在还是一只弱鸡。”

听到常琦任的吐槽,石头僵硬地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暂时这里除了时间差以外,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你想让这里发挥真正的作用,需要去集会所高价拍卖一个奢侈品,那是一枚铂金扳指……”

“打住!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吗?外面的时间。”

“十四点二十,怎么了?”

石头似乎对常琦任打断他非常介意,脸上露出了相当不满的表情,但常琦任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直言相劝。

“咱们打怪升级的漫长道路能缓缓再说吗?我和青鸟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拜托请放我回去吧!”

常琦任觉得这个顶着自己过去面貌的家伙,完全就是个常年找不到人说话、好不容易逮到个人就唠叨不停的话痨。

为了显得诚意十足,常琦任甚至在请求的时候低下了头,而对方却久久没有回音。他试探地抬起头来,发现话痨的表情极其微妙,那是刻意隐忍愤怒的样子,也就说他又再次看懂了自己的小心思。

沉默继续,黑色空间却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