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成为塔尖!”

声音从常琦任的喉咙里发出来,却根本不像是他说的。水三木目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吓得后跳了两步。她本来担忧地看着躺在工位上一动不动、两眼无光、形如死尸的某人,而这人却突然双眸聚光,像诈尸一样来上这么一句。

“老师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得治哟!”

水三木目定了定神,煞有介事地凑过来摸他的额头。常琦任把她的手掸开,自己坐了起来,整个人还没从那场对峙中回过神来。

“就算是神经病也得治哦。”

常琦任狠狠地转头瞪了这丫头一眼,自顾自地脱下训练服,换起便装来。他是刻意这么做的,想教训一下水三木目。这丫头最近自来熟的程度越来越高了,并且刚刚对局里还故意不告诉自己隐身对域能力很强的人没作用,让自己来了那么尴尬的一出。

谁知道这丫头压根不在意,也开始换起了衣服。

这下反倒把常琦任搞得满脸涨红,他脚步狼狈地抱着没换完的衣服往隔间外冲了出去,动作麻利地带上了隔间的门。幸好这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外面尚且没有人。

“老师,你也太见外了吧。”

常琦任在外面一边换衣服,还一边听见里面水三木目愉快的喊声。

——为什么这丫头脸皮这么厚?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却压根没想到对方早就见惯了各种躯体完美的男性,对他贫乏的身体毫无兴趣。结果在他暗自可惜对方性别意识淡薄的时候,水三木目已经先换好,推门出来的时候还催了他两句。

“快走吧老师,很快你的同事们就要来上班了,来得早的人提前半个小时到应该很正常吧——哦我不是说你队伍里那三位,我是说大厅里这些。他们一来,看见你带着卖早点的可爱小姑娘在到处转悠,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常琦任闻言立刻加快了步伐,恨不能立刻把这个人型恶魔送出企业大厦。然而他走得快起来了,她又放缓了步伐。

“老师你还欠我福音大赛的入场资格,别忘了哦。”

“没忘没忘,您能走快点吗?”

“老师你不是和虞吵崩了吗?那要怎么兑现承诺呢?”

“……”

常琦任愣是一时间没答上来,虽然经过的时间不长,但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竟然把昨晚上那香艳一幕给忘了。

“放心,据我调查,虞很喜欢旧时代的料理,前两天更是被恩那小子的手艺迷住了,也不是什么难做的玩意,意大利面而已——而且那小子做得还是最没品的意大利面,连牛肉都是用卤制淀粉块代替的。也没办法啦,毕竟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牛嘛。”

“但是,但是我可以用同样的淀粉块做出牛肉的味道,再加上虞最喜欢的旧时代咖喱味,一定能帮你重新俘获她的芳心!”

常琦任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金瞳恶魔突然来的哪一出。

水三木目很无辜地看着他,其实本来她是真生气了,想干脆放弃从他这边和虞接上了。但纯白空间里他的“英勇表现”又让她感觉欠了一个不小的人情,毕竟自己什么都没说,就获得了一大堆关键情报。

这么一来,撮合下这对人儿,就当是还个人情吧。

“好啦,资料已经传到你的个人端那里了。老师我就先走咯,等你好消息!”

常琦任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水三木目已经消失得没影了,只剩下他独自在人越来越多的工位大厅里杵着。

塔尖殿堂。

送走了两位异常宾客的纯白空间,陷入寂静。逝仍旧动作随便地坐在桌沿上,不动声色地喝着杯子里仅剩的一点威士忌,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你竟然会请那小子来殿堂……”

拯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动作规整,和逝截然相反。

“说明逝还是很看得起这个乙类的,不,原乙类。”

恩也从另外的方向现身了,举止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

“葬遗司暂时没有动静了,虞并没有太可疑的举动。”

品的身影和声音一起出现,她此刻是双束马尾低垂的女孩形象,也不打算坐下,就在桌沿边站着。

“葬遗司没动静,也可能是判断出那小子已经不可能成为塔尖了。”

紧接着又有人出现了,拉开椅子坐下。

“也就说,那小子成为葬遗司成员的可能性很大。”

陆陆续续地不断有人进入纯白空间,直到把围绕圆桌的那二十把椅子坐满。当然这里面,属于品和逝的椅子空着,因为这两人一个坐在桌沿上,一个干脆站着。

“这倒是无所谓。反正品一直在旁边看着,要是这个原乙类有加入葬遗司的倾向,直接抹消就好了。”

“好啦,没必要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了。逝,来讲讲这次演习的事情吧。”

“没什么好说的,各位要是担心就自己看影像资料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阐述你分工之内的事情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从未逮到过葬遗司真正的证据,尽管抹消了很多人,但从未和他们正面冲突过。那各位请教教我,我要怎么假想从未接触过的敌人,要怎么就这空想展开演习,并向各位报告成果?”

逝的话带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他陈述的都是不可辨驳的事实。

“演习的确进行了。我抽调了军队系统中最精英的三十六人,编成六组进行对局,场地模拟的是阿塔纳索夫-贝瑞群岛,内容是宇宙系统防卫战,结果是大获全胜。”

“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对局开始之前我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因为敌我双方的编队、布防等等都是宇宙系统计算的结果。我们要演习成功,系统就给我们演习成功的结果。”

“可如果所有事情都这么安安心心地交给系统,我们这群人围着坐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的敌人,必然不在宇宙系统的大数据里,否则这些年,我们不可能抓不到他们的痕迹……”

围坐圆桌的众人开始彼此小声议论,今天逝的发言过于跳脱常理了,尽管这个管控军事力量的塔尖成员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但如此直接地质疑宇宙系统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