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这次是被断手了?腰斩了?还是……唔应该是脑袋掉了吧——一脸想要离职的表情。”

常琦任刚从心理斗争中走出来,却看到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倚靠在了隔间的门边上。

对方那锐利的目光还是轻而易举地就读懂了他的想法,但唯独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调侃。

——不不不,我是真的想离职,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能够靠残疾补贴活一辈子了。

“这种感觉是……难道你是真的想离职?难不成、难不成你之前的那些诚恳的道歉和请求都是演的?!”

虞话锋突变,表情也跟着骤变,刚刚的调侃气息全无,变得鄙夷而厌恶,同时还有一丝让人于心不忍的恐惧和脆弱——这个自说自话、骄傲无比的女高管,似乎真的在恐惧他是个说变脸就变脸的戏精。

“不不不……你误会了,完全误会了!我,我只是有点受挫而已……你也知道我长弓三石是个什么样的人嘛。”

目睹了对方脸上的变化,常琦任那厚颜无耻的面具反倒支持不住了,原本被他归为毫无意义的“同情心”开始作祟,他竟然开始为自己以外的人表演道德,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就算是经验老到的家伙面对真正的赛事也会如何如何”、“恐惧并不意味着放弃,反倒是只有足够在意的家伙才会恐惧如何如何”……

“我是知道,但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长弓三石了……”

虞的声音轻微而低落,却让常琦任汗毛倒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明显慢了下来,反复暗自检讨自己的破绽,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身边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我的身份,我的伪装有这么差劲吗?

“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长弓三石了。”

然而虞过了许久才接上的后半句,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暗自腹诽“咱们说话能不大喘气么——感情你不是看穿了,只是在做少女心一般的感慨啊”。

虞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常琦任这边过山车一样的心理变化,目光黯然地沉浸在寂寥中。这种寂寥让常琦任的思路豁然开朗,他终于意识到这是探知长弓三石遗失的那段记忆,的最佳时机。

“你所知道的长弓三石……是什么样的?”

常琦任倚靠在她身边的隔间墙壁上,作出犹豫纠结的模样,试探着将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睑上。谁知道虞听了这话,像是被戳到软肋的动物一样猛地抬起了头,两人本来就已经很近的距离再次拉近,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摩挲在自己的唇间。

“我,我也不清楚了!”

大概是由于常琦任之前的动作过于安静,虞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处在了这么近的地方,抬头这个动作也吓了她自己一跳。惊觉之下,她颤颤地往后退,语无伦次地摇着手。

“我是说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是否了解……长弓三石这个人。我以为我很了解了,那天……”

“你啊,果然是因为车祸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了呀。”

“哦我从青鸟上传的健康数据上查到的。”

常琦任看着虞羞红着脸自我辩解的模样,禁不住想笑,却一再控制着没笑出来,心里已经对长弓三石和虞的关系有了大致的判断。

——大概是情侣吧。

如果是情侣的话,虞从最初到此刻的所有行为和态度就全都能解释了。

这个世界没有爱情的概念,可也没有明令禁止爱情的存在,没有禁止人类异性之间产生这种关系,仅仅只是大部分人都习惯于从个人端身上获得一切感情诉求,而遗忘了这种可能性而已。

常琦任顿时觉得他们很可爱,不止是那种物以稀为贵的可爱,更多的还是令人怀念的可爱——就算这个世界完美到可以提供给人们远超亲友爱恋的个人端服务,本能的感情仍旧存在。

但常琦任不会因为赞同这可爱的感情,就否认青鸟带给他的感受,毕竟他是个适应力极强又得过且过的嬉皮小子,远不会为赞同一方面的立场就否定另一方面的,而是个会大声说出“我全都要”的厚颜无耻之徒。

“我喜欢你哦,虞。”

“哦……啊?你,你,你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抱歉,虽然我还是没有想起来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通过刚才的反应,我大概推断到了——哦就是你很擅长的那个,通过周边因素推测结果——我们关系,应该是类似‘恋人’吧。”

常琦任试探着说出了“恋人”这个词汇。他想用这个世界没有的概念“恋人”,来测试虞究竟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看对方本来就泛红的脸颊涨红得更加厉害,常琦任更加地确定了,她的身份和自己一样。

“你,不是虞吧。”

“啊?”

常琦任信心满满地下定结论,却迎来了虞呆愣的表情,以及随后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他顿时心里没底了,讪讪地移开视线,生怕对方看穿自己的真实意图。

“不是虞……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学我吗?你在学我对吧!”

“啊——你竟然嘲笑我!区区长弓三石竟然敢嘲笑我!”

大概是因为恋情烧坏了脑子,虞压根就没往“常琦任是穿越者”上想,反而把他刚才的话当成是对自己最初感慨的模仿。她恼羞成怒地朝着他扑过去,完全不在意彼此的距离和身体接触,像个凶猛的野兽般抓住他的肩膀反复往墙上撞。

“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绕我一命吧!”

常琦任高声求救,做出犬科动物摇尾乞怜的表情。实际上虞的力气不算大,被她拽得反复和墙壁亲密接触也是他配合之下才会有的情景。

常琦任实在没法不配合,倒不如说他庆幸对方被自己的恋爱脑降低了智商,否则以虞的敏锐程度,自己刚才那句话早就暴露自己“不是长弓三石”了。于是他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地认了这个误会,任凭她胡乱发泄。

以他的胆子,就是吃错药也不敢跟异性开这种玩笑,而这次也只有冷静地弄假成真了。

“错了?错了就没事了,那还……”

虞的暴力程度随着她涨红得越发夸张的脸逐渐攀升,她甚至连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来了。常琦任一时间没站稳,斜斜地倚着墙壁倒了下去,扑在他身上的虞也跟着翻倒下去。

两人落地之前重心偏移,虞反倒被压到了下面。常琦任本来想拉住她而抓过去的手,现在正好按住她的双手,整个人则迎面扑在她身上——尽管除了双手按住了她的双手没有更多的肌肤接触,但那成熟的起伏鼓胀着制服、近在眼前的模样,也让他吞了吞唾沫。

虞刚刚的发泄,动作幅度比较大,领口和衣服的下摆都拉开了口子,纤细的锁骨和光滑的小腹隐约可见。

常琦任终于意识到自己目光的落点不对,赶忙看向对方的脸,却发现她似乎比自己更加茫然。脸上的红霞一路烧到了耳根,却眸光空洞,毫无落点,那神情像是败给了酒精般醉人。

这些过于色香味俱全的感受,让常琦任的脑袋猛地抽痛了起来,那些遗失掉的记忆开始被零星地拼凑起来——同样纤细的锁骨,只是延伸下去毫无遮掩。女孩仿佛是伊甸园最初的食物,而那独特的美延伸下去的马甲线,连接着白皙小腹的全貌,以至于那禁忌领域近在眼前。然而,自己终究并非毫无羞耻的动物,视线猛然上移,仿佛寻求许可般看向那因为酒精而沉醉的嫣红面颊,直到获得认可的呢喃和点头,才继续下去……

“不继续下去吗?”

被压在身下的虞丝毫没有了刚刚的蛮横,反倒是那醉人的羞红脸颊带着些微的期许。

“抱歉……我做不到。”

常琦任在这一刻完全忘了自己需要表演长弓三石的角色,只是发自内心地说了出来——他终究不是长弓三石,就算已经全部都回想起来,回想起那个两人都败给了酒精的深夜,也做不出同样的事情来。

“你刚刚想起来了吧!明明想起来了吧!所有的一切你都想起来了吧!可却为什么……为什么说这种话?!”

“后悔了吗?后悔和我成为一样的‘无类’了吗?!”

虞的情绪一反常态地激动起来,这一刻她的力气变得出奇地大,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常琦任的双手,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巴掌印,就飞快地逃走了。常琦任转身想要追上去的时候,长长的廊道上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就连脚步声也几乎听不到了。

“无类,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