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大厦,天台。

防雷针上的红色点光闪烁在逐渐明亮的晨曦中,女孩柔和的侧脸清润在一片暖色里,让她那原本夺目的金色瞳孔收敛起了光芒。

“真是失礼了,现在才自我介绍——长弓三石。”

说着,常琦任礼貌性地伸出右手,对方迟疑片刻握了过来。

“你……不叫湘吧。”

“嗯,诶?你怎么会知道!”

橙发女孩明显地紧张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看向常琦任。实际上他也只是顺势说的,照着拯的套路现学现卖,毕竟关于她的违和感和疑惑始终在堆积。

“不!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三点。第一,这个世界的甲类起名字才用复杂单字,而路边小贩的你,明显是乙类吧,怎么可能叫‘湘’;第二,这个世界没有握手这种礼仪。第三,这个世界也没有‘湘江’这个地方。”

“好吧……被你识破了。”

“那相对的,老师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呢?三点。第一,你的用词是‘这个世界’,也就是说你知道这里不是唯一的世界;第二,长弓三石也不应该知道握手这种礼仪;第三,长弓三石不可能知道‘湘江’是地名。”

常琦任为自己被彻彻底底地摆了一道而眉角抽动,但他实在是想要尽量维持师长的威严。

“好好好,我投降。虽然我不会说出我的真名,但我们至少算是同样沦落‘异乡’的同类吧。”

常琦任再次伸出了右手,这次对方毫不犹豫地握了过来。

“太好了,这算是认可我了吧!对吧!啊老师真是的——要是能称作‘同伴’的话,我会更开心哦!”

女孩抓住他的手夸张地甩了起来,差点没把他抡飞。

“可以了,可以了,我明白了,放开我吧……”

常琦任控制住自己悲鸣般的腔调,故作正经地请求着。女孩意识到自己太激动,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那,那怎么称呼?”

“唔……既然老师不肯说,那我也不会说真名的。不过确实‘湘’这个名字和我现在的小贩身份太不相符了,简单、混乱的四字词组合吗?”

“水三木目!嗯,决定了,就这个,挺好听的。老师以后就叫我水三木目吧。”

——什么水三木目啊,就是把“湘”拆开了好吧,取名字再用心一点行吗!

“不过老师也确实帮了我两个忙,帮我接触到了高端设备、高端对局,帮我纠正了名字里的错误。”

“行啦行啦,你要这么在意的话,明天免费赠送我两个肉夹馍就好。”

常琦任故作潇洒地转身挥着手,示意今天就到这里了,然而对方后面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你真觉得这样就够了?你就不想从我这里了解到点什么,以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吗?”

她话锋急转,原本柔和的腔调立刻变成了冷冽的声音。常琦任转头看过去,发现那双黄金色的瞳孔就算在朝阳的背景下也毫不暗淡。

“困境?我有什么困境?”

“入队的新人菜鸟被欺负的困境呀——说到这个地步不用我再详细了吧。”

“不,不用了……”

——还真是扮猪吃老虎啊!尽管我也不算老虎,就是只病猫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摆高姿态果然不适合我。

彻底想清楚之后,常琦任反倒笑了起来,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朝着她猛扑了过去。以对方的反射神经,理所当然地闪开了,但他也预料到了这点,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扑,顺势一个踉跄伏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佬,求求你救救我呀——我快被他们骂得连个人都不是了……”

“我之前真不是有心骗你的,呜呜呜呜……他们那群混蛋甚至觉得我不配和他们呼吸同一间房子里的空气,都摆起架子压根不来上班。”

“我的上司可怜我,说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要是再拿不出成绩就走人吧——你说我一个莫名其妙掉到这个世界的人,哪玩得来什么福音啊——还那么疼,疼得我上辈子压根就没体会过……”

橙发女孩被他这么一出弄得反倒有点手足无措,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靠过来准备伸手扶他起来。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她就自顾自地微微笑了起来。

“老师,就是老师啊……”

“我说了我会帮你嘛——你那些菜鸡队友我一手打一片。你以后每天凌晨四点过来这里,我教你怎么开挂。”

“啊……啊?难道你那场是开挂打的?”

“呀老师真是笨呢!那只是个形容,哪能真开挂啊。以这个世界的科技,外挂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不不不,你的表现如果是真开挂,还比较让我安心。对了,你知道我是在吹嘘,你为什么还要叫我‘老师’……是讽刺吗?”

常琦任看着转身离开的单侧马尾,在一点点自认为没有意义的自尊心作祟下追问了起来。

“不是讽刺哦——人可以互相学习的地方很多嘛,不一定是直观的强者才能成为老师,在我看来,你也有很值得学习的地方。”

单侧马尾略略回头,答复了他的疑问,随后消失在楼道的入口处。

“值得学习的地方……”

常琦任独自杵在那里,咀嚼着对方的话,但不管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学习的地方。通宵之后的疲劳感翻腾上来,他终于是放弃了思考,步伐蹒跚地朝楼梯走去。

他打算先回工位上补一觉,反正这帮队友也不会来。如果虞来了,他倒是乐意让对方看到自己勤奋工作后疲惫不堪的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