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安格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杀戮机器,他不清楚外面到底在德门特的作用下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无论发生了什么,肯定不会对自己有利。

德门特发出低沉的“哼哼”笑声。

“吾说了吧,汝必须认清自己。所以吾帮了汝一个小忙,让那些侍奉吾的怪物们前往了汝等的据点。”

“胡说,”安格皱起眉头,“你根本不知道据点的位置。”

又是哼哼的低沉笑声,德门特将之前说过的话再次重复:“吾确实不知,但通过背叛汝等的杀戮者的眼睛,吾看见了。之前吾也说过,那些所谓的无辜者,当真希望得到汝等的救助吗?”

“连续的痛苦将点燃继续已久的仇恨,而仇恨将带来对杀戮的渴望。聆听吧,众生的哀鸣便是无上的天籁!”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远处绝望的哀求声、悲伤的哭泣声、痛苦的惨叫声统统传到耳中。安格不知道德门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那些声音,确实是由据店里的幸存者发出的。

“混蛋!”

声音爆出的同时,黑刃便已经在双手的带动下逼近对方。德门特没有闪避,甚至连防御的动作都没做出。

漆黑的匕首与苍白的皮肤接触,然后……尽数破裂。

(什!)

仅仅只是皮肤的强度便完全强于夜鹰老师给的黑刃,了解到这一事实的安格甚至连心中的惊叹都没来得及发出,【事象回溯】将对方的动作传递回大脑,那是一记在发力时便突破音障的直拳。

“咳呵!”

整个左脸完全失去信号,大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受到了攻击便被强力的冲击震荡至短路,浮在半空的过程中,意识完全陷入混沌。

身体落地,意识的失去让【事象回溯】都停止使用,被切断的神经中枢逐步回归,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将沉积已久的痛觉信号传递到大脑皮层。

没有发出痛苦的嘶吼,或者说连发出嘶吼的余力都没有,脑海中只剩下痛、痛、痛的强烈感受。刚因为剧痛而昏厥过去,立刻又被更为剧烈的疼痛唤醒,这便是安格现在的状态。

而宁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化身杀戮的德门特明显获得了纯粹的杀人技巧,衔接攻击如行云流水,再也不像之前一样只是单纯用力量碾压。

连续出拳的双手超出视网膜的捕捉极限,就算在一体化的现在宁子有【事象回溯】辅助,也无法仅通过身法躲过。

在某次出拳之后,德门特突来一记高段踢,将习惯架接直拳的宁子踢飞。

药剂的时间同时结束,一切似乎已成定局。化身杀戮的德门特对安格和宁子二人,完全就是碾压,即便现在,安格都无法确认对方是否用过全力。

“为何要抵抗呢,汝的本性,汝必然的结局。”

德门特走到蜷缩着身体的安格面前,从上之下,用无面的脸部藐视后者。

“选择吧,其一,吾将获得那数千人的鲜血,但会放汝二人一条生路;其二,吾将杀死汝二人,但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怎么样,既然是以怪物自称的人,这点判断还是能做到的吧。”

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长有细长骨刺的苍白身影,他的右臂缓缓伸出一把骨刃,指向地上的自己。

(什么啊这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斩首,结果根本就打不过啊……)

该怎么选择?一边是自己和宁子的性命,一边是那数千无辜者的性命。思绪在犹豫,而就在犹豫的这段时间里,都还有不少人在死去。

如果选择自己,那么从开始到现在做的一切算什么?那些义无反顾冲入死地的军人们又算什么?他们的牺牲就毫无意义吗?他们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吗?

卡兰特中校、秦副官、【万用魔方】、【斗牛犬】,还有那些普通的军人和警备员,那些被残害却依旧坚强笑着的孩子。为了自己的性命,一定要牺牲他们吗?

可是……自己和宁子死了,他会履行诺言吗?即便他会履行,这么做又真的值得吗?伊洛丝、威尔、子羡、玲、夜鹰老师,他们会因我们的死而难过吗?

但是,如果死的只有自己的话,或许不会有这么糟糕。只有宁子,是必须要保护的,那是两个月前,自己所立下的誓言。

“提问,只用我自己的命换他们可以吗?”

沉默一阵后,安格换换提出建议。不远处的宁子听到这句话后似乎理解到了什么,当即慌张地喊出自己监护人的名字。

“安格!”

“闭嘴,”此时的安格眼中已经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站起,再次对面前的生物提议道:“只用我的命,换他们的。”

“居然提出这种建议,亏汝还自称怪物啊?”德门特有些失望地说:“很可惜,汝没有和吾谈判的余地。”

(果然,还是这样么……)

一边是发誓要守护的女孩,一边是誓死苦战的军人和无辜的幸存者。无论选择那一边,对自己来说都无法接受……

德门特的骨刃逐渐逼近,对犹豫不决的安格进行催促。

在这毫无希望的绝境中,安格的大脑宕机了……

于此同时,【金桂庄园】。

夜鹰站在主建筑的房顶,久久眺望着远方那血色的漩涡。

源于漩涡的风暴吹奏着地狱之歌,西维尔的居民们无一不为之畏惧,躲在房屋中不敢外出。在那狂暴的风中,夜鹰感受到了两股楔子的力量。

(果然还是如此嘛,或许对他来说,这一切确实还无法接受吧。……安格小子,要成为怪物,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没错,怪物和人类的差距,从一开始就不在能力的强弱上,强大与弱小,本身只是人类的两种阶层而已。

(怪物和人的区别,是心啊……)

“【观测之楔】于此剥离。”

口中缓缓念出足以使整个世界发生变动的“咒语”,原初的力量开始往身体汇聚,从那一片虚空之中,象征自身权能的长剑【原初】缓缓抽出。

“仅以观测者的名义,于此,改变世界。”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在这句话消失在风中后,夜鹰将自己的楔子重新钉入世界,长剑也随之融入虚空。

什么都没有变,那片漩涡没有消失、【失心者】们也没有死去、甚至连餐厅里剩下的蛋糕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那些会在尘埃落定之前死去的人们依旧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这是必要之牺牲,只不过刚好轮到他们了而已。

没错,作为观察者,并不能直接改变什么,所以夜鹰所做的,仅仅只是推动了某人一把而已。

没错,仅仅是让一个少年立即地,短暂地,彻底变成怪物而已。

“成为怪物吧,小子。”

原本如镜面般完美的水晶的表面上,一道裂痕陡然崩开……

沉寂下去的幽蓝火焰突然再次再安格眼中亮起,只是那片燎燃的火光之中,看不见原本属于这个少年的坚韧和善良,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机械的冷酷与理性。

德门特毫无征兆地感到一丝恶寒,骨刃当即便往安格脖子砍去……

金属摩擦的火花在血腥的空间中亮起,如一朵繁花——突然出现的锁链挡住了德门特的骨刃,或者说,一根在头端连接着银亮匕首的锁链。

“德门特,还是该叫你杀戮?如果你也是怪物的话应该明白,怪物只允许交易和掠夺。可是你给我的选择没有等价互换,我不能接受。作为怪物,我要把被你夺走的,尽数夺回来!”

安格的心里再也没有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生存这样的想法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既是安格,也不是安格,他的意识已经短暂地被世界中关于“伪善”的集体意识所覆盖,成为了一个用笑容装饰冷酷与理性的怪物。

在杀死德门特前,会有不少人死去吧……

(不过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扬的嘴角形成狞笑,细密的纹路在安格的校服上闪耀。不仅如此,在楔子的力量加成下,他肆无忌惮地使用【格雷特流体】在体内对身体进行强化,从而获得了远超之前的力量和速度。

毕竟在楔子力量的保护下,即便是人类,也不会轻易死亡。

身体的加速甚至使气压产生短暂的变化,少年俯下重心冲刺。

德门特闪过了第一次刺击,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当他想要对安格暴露的侧面进行攻击时,那灵活的身影却绕到他身后,用锁链将脖子牢牢锁定。

以前从未学习过使用链刃的技巧,但手握它们时,使用的方法却像刻进灵魂一样被身体记住了。

银亮的匕首深深刺入地面,将德门特的脖子固定。为了不让他挣脱,安格背对德门特使劲拉住锁链。

这是大好的机会,德门特将骨刺从肘部伸出,朝身后发动肘击。

可他又忘了,【伪善之楔】,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

没错,成为楔子的条件,首先必须是对应人性的极致。但当这个极致存在偏差时,可以用力量的强度进行一定补足。

夜鹰稍微取了点巧,从安格身上取伪善的极致,从宁子身上取力量的强度。通过楔子的维稳作用,宁子那原本不稳定的能力也可以安定下来,这便是那个男人在两个月前做到的奇迹。

同样在眼中亮起幽蓝火焰的女孩袭来,双刀在德门特的视野中划过一道亮光,这次,苍白的皮肤上终于多出量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没有像之前一样飞速愈合,虽然愈合的速度依旧是肉眼可见,但明显不是借助楔子的力量。

被同为楔子的人伤害或杀死,是无法借助楔子的力量重生的。

“要想杀死怪物,必先成为怪物。没错吧,德门特!”

因为宁子的袭击而空出手来的安格再次持匕首从后发动攻击,德门特快速转身,用臂部的骨刃进行防御。

可是安格的匕首却绕开骨刃,用后面的锁链缠住德门特的左手,匕首钉入地面,从而将后者的左手固定。

德门特想要用低端踢来驱赶安格,后者却直接跃起,在空中抓住他仅剩的右手,同样的方法,同样的固定。

最后,对被锁在原地的德门特,宁子的长刀挥出落羽。

可是……

“哈哈……哈哈哈!”

爽快的笑声中,长刀被挡住了,挡住它的,是一只变成血红色的手臂。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德门特用扯断自己左腕的方式摆脱了束缚。

“真是好久没这么活动过了,汝二人真能干啊。”深邃的血色从四肢开始往德门特全身蔓延,“可吾乃杀戮,如此轻易就想置吾于死地,未免太过天真。”

苍白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血红,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压迫力从德门特身上发出。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个冷血的杀戮机器,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暴走的怪物,将最后一丝理性都彻底舍弃。

“要上了,汝等。”

(作者的碎碎念:我这flag是不是就不该立,本以为按照之前的速度不可能达到的(小声),真能干啊你们(小小声)。不过既然立了就要执行,在尾声和卷末的碎碎念之后,依照讲好的内容,我将写一名角色的外传。到底写谁的外传我是想投票的,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呢(小小小声),所以如果你读到这里,请在评论区留言吧,我会依情况决定是否进行评论区投票。多谢各位的赏光,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