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我?”

我大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总之就是借用我与她不同的思维方式来给她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而我的性格又让她与我交流时比较舒适,还能放飞自我。

正当谢云心要开口继续说的时候,下课铃声忽然响起来了。

广播喇叭有些破音的响声里,掺杂了远远从楼梯间传来的阵阵喧哗。

谢云心立即慌张地站了起来,一把捋平了折皱的校服外套,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黑色方框眼镜戴上。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喔!”她威胁似的压低声音说,眉头皱起来。

我轻轻点了下头。

“等找个时间继续给你讲!故事有点长,还是当面给你讲更好。周一中午?有时间吗?翘掉午自习,OK吗?体育馆楼上的天台,我有钥匙,吃过饭去那里等我!”

“我其实很忙……”

“拜托了!绝对要去!我相信你绝对会去的!”

“别这么笃定啊。”

“因为你其实特别特别好奇啊不是吗!因为我们很像,所以我知道的,虽然推脱着,其实是超级想去的!因为好奇地不行了!想知道我要求助的原因,急的等不了了!”

话音未落,谢云心就冲着门口跑出去了,也没有等我的回复,只撂下一句“记住周一中午天台见”就没影了。

你倒是解释一下你是用什么魔法才能那么大力地把我撞飞再跑啊……

我头痛地趴到桌子上,感觉这次对话几乎是一场梦,可是她刚趴过的地方仍萦绕着的清幽香气钻进我的鼻孔,提示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味道比起郑佩衿的洗发水味道,是更冷清一点的香气——我还是更喜欢衿姐身上那个温馨的香味。

我不了解谢云心口中那个被遮掩的自己,但我却知道她说的一点是对的,就是我的好奇心已经彻彻底底地被她激发起来了,迫不及待想知道确切的原因。而好奇是我行动的最重要动力,所以我一定会去。

可是啊,一直以来被看作孤僻的我,让我在外人面前对某事表现出主动的热情,真是好尴尬的感觉啊。

这就是谢云心说的“一旦养成了一种形象,就连自己也不敢打破”吗?

这么看来,还真是很有道理。

虽然很不想正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情,但也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纠结。明明事实就是自己十分想去,但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自己被那女生引起的激动,像野草一样疯长的好奇心。

在那晚写交换日记的时候,我忍不住在结尾处写道:

【猎户座觉得,她是什么意思呢?】

“猎户座”是与我交换日记的搭档,是个天文爱好者。我们搭档已经三年了。

与我不同,猎户座的日记里很少叙述生活的细节,而是注重记录心情和思考,有着相当感性的细腻情感,而我则每天把经历的事啰啰嗦嗦写个不停。不过从刚组成搭档后不久,我们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就是在结尾处用其他颜色的字体留下一句想要求助的问题。

只是今天,我并没有换用另一种颜色去写下问题。

并非忘记了,而是故意的,希望他能漏看掉。

其实在打字的时候,我心中涌起了一阵恐惧——如果猎户座的建议是别去怎么办?

说起来,为了一个好像头脑发神经似的突然说“那都是虚假的我”的同学,牺牲自己宝贵的午休,去听什么奇怪的故事,简直就是被蒙骗的感觉啊!正常来说都会把谢云心当疯子看待吧!

如果这样,心里有着强烈好奇的我,岂不像个傻子吗!

所以如果猎户座没有看到我的问题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风险了吧。

可是若对方给了肯定的回答的话……那我的决定就会更有底气了。

想要得到肯定。

我用力向后一靠,有弹性的椅背被震得晃动了几下,我望着天花板正在纠结的时候,母亲忽然来敲我的门:

“小煜!衿衿回来了哦!”

我赶紧扔下手机起身跑过去,但母亲已将门推开走了进来。

“你做什么呢?又玩手机?”

“刚看了一眼。”我敷衍着,一边从门后拽了一件外套穿上。

“作业写了吗?今天你班主任告诉我,你暑假作业刚刚补完啊?都高二了,稍微复习下吧,下周要见爸爸,你怎么跟他说开学考的事?”

“中秋假期啊,你不要管了,有张建设一个叨叨还不够吗?”

“等会儿!”母亲喊住正要冲出门的我,“你过来拿一下,我刚买了蛋糕,跟姐姐一起吃。”

我圾着拖鞋,捧着蛋糕,奔到门口,手压上门把的瞬间深深吸了口气,按下去,表情故作镇定,看到郑佩衿正站在门口,郑叔在搬她的行李箱。

镇定,镇定。

普通,普通。

用微笑做开场白:“叔叔好,衿姐回来了啊。”

“终于放假了啊!”郑佩衿毫无形象地嚎了一声。

“就在本市上学,还要家里去接。”郑叔嗔责着,手里却不闲地接过女儿的大包小包,“可惜了,小煜现在一人了,你也好好学习呀,争取考个北大清华的。”

“这还是算了……”我尴尬地看了眼郑佩衿,她在一旁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爸,小煜学习好差的,”郑佩衿嘻嘻笑着说,“你还是祝他能考g大吧,嗯?你能上吗?”

“说什么呢?小煜这不才高二吗?对了,开学考怎么样啊?”

“……我妈买了蛋糕,叫我带给衿姐吃。”

“哇,阿姨太好了!谢谢啦!”郑佩衿蹦过来拿起蛋糕,笑脸盈盈,“爸,你快别问了,这次铁定又倒数,你又扎人家心!走了,张煜!来我家吃!我妈买了饮料!”

说罢,一把拉起我拽进了郑家,郑阿姨正在玄关招呼我们。

“几点了还吃!上学两周吃了多少啊,你看你胳膊那肉!”郑叔跟在后面抱怨着,顺手带过门来。

砰的一声,把幸福关在里面。

衿姐从冰箱里拿了拿了一瓶桃子美年达给我,自己则拉开了一杯蓝罐的Royal Milk Tea。

“为什么是桃子啊?”我嘟囔着,“拿着粉红色很违和啊。”

“饮料啦!有什么关系。你的蛋糕还是草莓奶油呢!”

衿姐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塑料盒盖,取了小叉子递给我,光速开吃。

“好香……”她发出了含糊的赞叹,混着黏黏的咀嚼声。

我用叉子侧面慢慢去切蛋糕的竖层,想要得到一块完整的剖面,而那边的郑佩衿已经在和第二块作战。

“大学怎么样?”我问。

“很好啊,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体验。我跟你讲,我们学校超级有钱啊,那个大楼盖的可真不含糊,啧啧啧,还有我们食堂,十几个食堂!我都没吃过来呢!而且味道特别好……”

我看着她兴奋地说个不停,眉毛飞起来又落下。她今天戴了隐形,泛着晶莹的光,好像星星在里面闪啊闪。隔着一张桌子的她,却与我身处完全两个世界了。就像我所想象的,是的,她说的一切都是我无法得知的。

以为自己会开口谈论今天那位同学的事,到最后也没机会开口。

对了,那个完整的蛋糕剖面没有成功的切开,它在中途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