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六
从高尔芙的大脑（ECU）内拆除小小的芯片，TA-07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林冬和飚狼一直盯着数据监测器，上面的每一组数字都代表着高尔芙的安定性，在两个小时的过程中，这些数字没有出现任何让人担心的波动。
“太厉害了。”飚狼忍不住轻声赞叹，“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厉害的技术员。”
“是啊。”
两个小时对操作精密部件的技术员来说并不是个简单的数字问题，其中的困难绝不比执行连续手术的外科医生低，尤其是高尔芙这样尖端的产物。
林冬一直担心在拆除芯片的过程中会发生意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一旦真的发生，他也不打算有所苛责，然而事情的顺利程度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一个助手都能做到这种程度，DR.G的技术更是难以想象！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当TA-07回到控制台前，很明显已经疲惫至极，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喝了杯水，把手里的芯片展示在林冬面前：“请看吧，这就是博士花费了三百万的心血。”
在林冬眼里，这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芯片而已，然而一想到就是这玩意让高尔芙经历了一次意象之外的危机，他又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原来就是这种东西让高尔芙……”
“作为纪念和证据，你可以自由使用它，博士是这么说的。”
TA-07把芯片小心地放进一个透明的存放盒里交给林冬，林冬忽然犹豫了：“这块芯片……让我处理？”
“是的，博士说了，既然要合作就要展现我们的诚意。至于你是想研究它，还是当做收藏品，或是销毁它，一切随你高兴。”
“……是吗。”
林冬敷衍了一声，接过存放盒小心地塞进口袋，却又拿不定主意，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今天的修理到此为止吗？”
“是的。”TA-07的语气尽显疲惫，“我没有博士那么旺盛的精力，光是取下芯片就已经耗尽了我的体力，接下去的只能等明天继续。”
“DR.G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吗？”
“因为他是研究狂，只要是感兴趣的项目，他可以连续八个小时不休息。”
TA-07一声叹息：“应该说他从来不曾注意过自己的健康，你应该见过他吃药的样子吧？那种药是他为了维持精力特别研发的，除了他，我想没有人敢尝一颗。”
“那家伙……”林冬也跟着叹息，“这样下去会早死的吧？”
“谁说不是？不过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谁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不好意思，关于这些就是我的盲区了。”
“没关系。”林冬理解地点头，“既然这样，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吧？”
“我很乐意，但是我不喝酒。”
“正好我也是，飚狼你也去吧？”
被点名的飚狼随口答应，跟着却又“啊”了一声：“对不起冬哥，我必须继续监测高尔芙的数据，而且……你知道，我还要防备那些人，光靠小马姐恐怕不够。”
“原来如此。”
“而且你们应该有机密的事情要说，我在场并不合适。”
“好吧。”林冬拍了拍飚狼的肩膀，“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冬哥。”
飚狼的回应让林冬心情愉快，互相告别后，他和TA-07从后门离开修理间，抄小路向北极熊酒吧方向步行。
两人心照不宣，一路上默默无语，来到酒吧门口，环顾四周后推门而入，巴洛大叔早就等着他们到来，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为他们倒上了两杯柠檬水，跟着端出果盘：“午餐马上就到。”
“多谢，大叔。”
林冬谢了一声，朝着TA-07举起杯子：“虽然不是酒，我们干一杯吧。”
“请随意。”
TA-07和林冬碰了杯，喝了一口：“我的本名叫凌行，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就叫做TA-07，你叫我TA或是07都行。”
“是吗？那么我就不客气了，TA。不过为什么……”
“这件事现在不能告诉你。此外，你刚才问我关于依欧的事对吧？说起来有些可笑，依欧确实是人型车，但也确实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林冬愕然：“这……我无法理解，难道说依欧是人体改造成的人型车吗？”
“当然不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还做不到那么可怕的程度。不过……也有那么一点相似吧。”
林冬更加疑惑：“那到底……”
“我妹妹在很小的时候出了车祸，用最好的医学技术，也只能让她维持植物人的状态，何况我的父母早就失踪了，我更不可能拿出钱来……”
TA-07盯着手中的杯子，情绪低落：“所以我妹妹那时候已经等同于死亡了……但是博士把我买下来了。你别笑话，我这个人没有其他的才能，也许是遗传了爸爸的基因，我小学时候就是很厉害的程序员了。”
“原来如此。”林冬若有所悟，“我理解DR.G为什么会重视你了，你和他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也许吧，总之从那时候起，我就是博士的助手了，然后作为交换，我妹妹的大脑，不，准确来说是她的意识被移植到了依欧身上。”
“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实现的，总之这个移植非常成功，依欧保留了我妹妹百分之九十的记忆，从这一点上来说，博士确实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
“是啊。”林冬不由得心神往之，“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答应他的条件，成为他的助手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今天看到那块芯片后，我却很害怕……”
TA-07的声音有些颤抖：“对博士来说，控制人型车的意识真的非常简单，所以……不知道依欧是不是也因为这样才……”
“既然你这么怀疑……那你有没有仔细检查过依欧呢？”
“检查过，应该说依欧的一切都是我在负责，她从头到脚每一个关节我都很清楚，博士完全没有干涉过，所以我相信依欧的意识就是我妹妹的意识，可是……”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就是妹妹？数据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非常枯燥，但是对你们这些技术员来说，有时候反而比真相还要可靠，对吧？”
“你说得对。”
TA-07赞同地朝着林冬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后，他顺手在嘴里塞了块苹果，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不咀嚼一下就咽了下去：“说起来，有个人我也想要提一提，你应该认识琉璃对吧？我听说你们打过交道，大首领还曾经为此惩罚她禁足。”
林冬恍然大悟：“是这样吗？我还一直好奇她为什么消失了一段时间。”
TA-07露出忧虑的神色：“她虽然现在和我们是合作关系，但我还是看不透她，就像她那张脸，她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但又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
“是吗？”
“她的来历就是一个谜，她在组织里的一切也都是谜，除了大首领和博士，可能没人能说得清楚，所以她和我们合作的动机也一样奇怪，我其实并不信任她……”
林冬默默地喝着茶，回忆着琉璃曾经的模样。
“不过我听博士提起过，她曾经接受过整容和洗脑，所以我猜她的来历应该不简单，很可能和某些大人物有关联。总之，既然我们现在都在和她打交道……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嗯。”
“整容”和“洗脑”两个词像子弹一样，突然射进林冬的大脑。
——是吗？原来她有着这样的过去……
——不过……为什么呢？
——她的脸和她的身份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这些秘密难道会动摇那个神秘的组织？
林冬百思不得其解，费力地在记忆里翻找着可能的线索，直到——
——“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其实不只是两个人，还有一个女孩子也经常和我们一起玩，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到底是谁呢？”
——“是吗？可是我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和夏言的这番话，如今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林冬忽然身子一震，心里浮现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