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四
听到高尔芙的选择，林冬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尔芙为了强化性能选择放弃记忆吗？
林冬理解高尔芙这么选择的理由，毕竟作为竞速存在的车——即使是人型车，性能才是最为关键的，想要为林冬带去更多的胜利，就不能在性能上退让。
然而——
过去的种种，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等到修理完后，高尔芙也许还会记得林冬，毕竟他们已经定下了契约，但他们的关系或许会回到邂逅的那一天。
彼此之间的甜言蜜语，日常的约会，还有——亲吻，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林冬清楚地记得他们约会的日子，甚至亲吻的数目，但高尔芙也许就……
不过，这毕竟是高尔芙的选择啊。
林冬心里忍不住苦涩和疼痛，但他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只有高尔芙自己才有选择的权力，其他人只能选择默默地旁观。
就连马耶也一样，她明显想要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嘴唇颤抖了一阵后，终于还是保持沉默。
DR.G不动声色，对他来说，高尔芙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不重要，他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次：“你选择取消芯片吗？”
高尔芙的声音有些微弱起来：“我——选——”
“失去和那个人的记忆也无所谓吗？”
“我——不会——”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林冬心里禁不住诧异起来。
“不会——忘——”
高尔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以后——要用我——去——”
话没有说完，高尔芙的反应消失了，应该是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而自动关闭了电源，但最后的那句话，却让林冬险些潸然泪下。
“高尔芙……”
那句话的意思显然是“今后我不会再依靠芯片而是用我真正的意识去和林冬相处”，对林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就算高尔芙的记忆会消失，就算他们的关系将变回白纸，听到高尔芙这句话，林冬已经别无所求了。
“真有意思啊。”
DR.G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而且是由衷的：“不愧是完美的作品，我一直以为人工智能只会单纯搬运人类的词汇，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那家伙真是天才中的天才啊。”
林冬苦笑了一声：“你这么说真让人意外，不过……你真的准备取走那块芯片吗？”
DR.G甩了甩手：“当然，就算她选择保留我还是会销毁的，那是我的试验作品，对我来说，不完美的东西都是废物。”
林冬脸色一沉：“那你为什么还让他选择？你明知道她很可能随时会……”
DR.G不以为然：“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她值不值得我花费精力去修理罢了，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机械，那我也没有必要那么认真。”
林冬强压着心里的不满：“那么你确认的结果呢？”
“我会全力修好她，将来她和朱丽叶会是最好的对手。”
林冬“哦”了一声：“我没想到你对高尔芙那么热心。”
“你不会理解的。”DR.G的脸色突然有些落寞，“我最欣赏这种拥有完美意志的作品，最完美的作品永远不会被人理解，就像我一样。”
“……原来如此。”
林冬忽然有些理解这个科学怪人的心思了，甚至还产生了些许的共鸣，原先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既然这样那就都拜托你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嗯？”
“虽然你一直没有表面你的身份，但既然是琉璃帮我们连线——”林冬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应该也是‘那边’的人对吧？”
“没错，我是‘幽零’的负责人。”
DR.G完全不打算掩饰：“从立场来说，和你是敌人。”
马耶顿时紧张起来，抓着林冬手臂的双手更加用力，林冬也不由得全神戒备：“那你……”
DR.G忽然有些不耐烦：“我说过了，我只对研究完美的作品感兴趣，别让我再重复了。”
林冬却无法安心：“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让你研究完美的作品，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立场？”
“那是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里？”DR.G一脸不屑，“还有一点我不妨告诉你，你现在正在对付钢翎对吧？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你……！”
林冬的不安变成了惊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从立场上来说，钢翎可是……”
“是我的同伴对吧？从立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我当然有我个人的理由，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
林冬觉得脑中有些混乱：“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竟然为了研究可以不顾同伴……”
“所以我说了，天才是不被理解的，你说到底就是个庸俗的凡人而已。”
DR.G懒得和林冬解释了：“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会派我最得力的助手过来帮忙，今后他就会留在这里。还有别的问题吗？”
林冬心里当然是疑云重重，但终于没有问出口：“没有，高尔芙就拜托你了。”
DR.G点了点头：“我期待朱丽叶和高尔芙对决的那天到来。”
“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必。”
DR.G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现场的空气却像是冻结了一样，让人一时之间都无法动弹，好一会，马耶才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帅哥，他走了。”
“……嗯。”林冬敷衍地答应了一声，“真是个怪人。”
“他可是那边的人啊！”马耶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那你……”
“但是我现在必须相信他，他是高尔芙唯一的希望了。”
“难到为了高尔芙你就……”
马耶说到一半，硬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你有想过这有多危险吗？上次他可以在高尔芙身上安装芯片，说不定这次又在搞什么鬼！”
“……是啊。”
林冬何尝不为此担心，以DR.G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再装一块奇怪的芯片也是轻而易举。
然而思来想去，林冬还是坚持了先前的判断：“我相信他。”
马耶又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
“我只是觉得他值得相信。”
马耶几乎要怒吼：“他哪里值得相信了？他连自己的同伴都可以轻易出卖啊！”
“一个对完美的作品那么狂热的人，是绝不会去伤害那件作品的。就像我，绝不会容许有谁伤害高尔芙，伤害我的朋友。”
马耶眼珠一转：“你说的朋友……也包括我？”
“不包括。”
“哼……！”
林冬微微一笑：“对我来说，你比‘朋友’更重要。”
“别蹬鼻子上脸了！”
马耶朝着他又是一脚，但心情好了许多：“就算你说得对吧，可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他真的……我们谁都负不起责任。”
“所以这又是一次豪赌啊，小马姐。”林冬打了个响指，“赌赢了一切都好，赌输了我们真的会被赶出去要饭，你有胆量来试一试吗？”
“吓唬谁啊！要说赌，我什么时候怕过！”
“你真的不怕？”
“自从上次那场大赌之后我就知道不管什么赌局你都输不了！”
马耶赌气地抽回手，对着林冬的胸口捶了一拳：“既然你下注了那我奉陪到底！话说在前面——”
林冬会意一笑：“要是我输了你就跑到那边去对吧？随你高兴。”
马耶脸色忽然晴转阴：“谁说我会跑了！听好了，这次就算你输了我也不跑，要是真的被逼去要饭——你养我啊！”
看着马耶不顾他人在场喊出这番“告白”，林冬也不由得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