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一
爆炸声忽然响起，烟尘滚滚，弹片横飞，跟着是接连不断的枪声，每一发都是有节奏的点射，显然是职业的狙击手所为。
极光藏身在暗处岩石后方的安全角落里，面无表情，任凭流弹在身边飞舞也无动于衷，似乎完全不把咫尺之间的致命危机放在眼里。
极光原先藏身的双层小屋现在已经在炸弹的袭击后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被他改造为修理场的停车库也只剩一堆废铜烂铁。
极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弹壳项链，一枚跟着一枚，小心翼翼，就像抚摸着自己的灵魂。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冷漠的脸色中才会微微带上几分若有似乎的温情，但除了这个简单的动作，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五……四……”
极光喃喃自语着。
“三……二……”
当数到“一”的瞬间，远处响起了惨叫声，跟着，一个红黑色相间的熟悉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四处出没。
火鸟应着极光的倒计时准时出现在了“战场”上，她的目标正是埋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在她高性能的夜视装置的捕捉下，四个狙击手不到三十秒就被全部打昏过去。
“先生！”
火鸟呼唤着极光，快跑到他的身边：“让你久等了！处理那边的那些人浪费了一点时间，所以……”
“时间刚好。”
极光甩了甩手：“以后就按照这个效率来。”
“是，先生。那些杀手怎么处理？”
“像以前那样。”
“是，请先生在这里休息一下。”
火鸟朝着狙击手们的角落跑去，两分钟后她回到极光身边：“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处理好了，先生您没事吧？”
极光并不理会：“和前几次的是同一伙吗？”
“是的，从各方面的相似度来看都是同一伙人。”
“是钢翎？”
“不能完全肯定，但是钢翎的可能性最大。”火鸟略一沉思，“根据情报，钢翎最近也有对林冬那边动手。”
极光轻哼一声：“有趣。”
“是的，同时对先生和林冬动手，钢翎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不过，他们的主力应该是集中在我们这里。”
“是吗？”
“上个星期林冬他们突袭了钢翎重要的一个据点，抢走了一个人，据说那次他遇到的守卫并不多。”
极光若有所思，盯着火鸟：“你和高尔芙还在联络吗？”
火鸟惶恐地低下头：“请原谅，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自从你遇到袭击以后我就觉得……”
“无所谓。”极光转过头去，“你认为值得做就去做吧。”
火鸟不禁感到诧异：“……先生？”
“走吧。”
“是，先生……到哪里去？”
极光自顾自地朝着远处走去：“你想留在这里就留下来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火鸟快跑两步跟上，脸上还是掩饰不住担忧：“先生，你……真的没有受伤吧？刚才那些杀手……”
极光有些不耐烦：“小场面，别大惊小怪的。”
“小场面……？”
“那时候……”
极光似乎无心地说了什么，但很快就闭上了嘴，火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句，立刻就联想到了什么：“先生，您……”
“嗯？”
“您是不是……”
“嗯？”
“您过去是不是……经历过今天这样的事？”
极光的脚步停了下来，，嗓音低沉：“你想说什么？”
“我……”
火鸟犹豫了一下：“您的伤，我说的是您的义眼和义肢，是不是和过去类似的事件有关？”
极光依然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些复杂：“你想知道？”
“我……”火鸟很想说声“是”，但还是在极光那冷彻的眼神下退缩了，“我知道先生您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所以……”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是，但我只是……”
“有些事——没有必要再提起了。”
“是……”火鸟怅然若失，“可是……”
极光忽然有些恼火：“什么‘是’、‘可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看一向少言寡语的极光忽然暴躁起来，火鸟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她的语气甚至有些轻松：“我只觉得先生真的太辛苦了。”
“辛苦？”
“您真的不知道吗？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您经常做噩梦，还总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奇怪的话，我想您过去一定经历过很残酷的……”
“够了，闭嘴。”
极光又忽然觉得尴尬，他别扭地转过身去：“不管我过去是什么样，和你都没有关系。”
“是，先生。”
也许是觉得抓住了极光一点小小的把柄，火鸟的语气有些愉快：“我能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吗先生？”
极光皱了皱眉：“你今天的问题很多啊？”
“最近我的好奇心真的很重呢，先生请别放在心上。我想问的是，先生您……是不是恨高尔芙？”
极光不由得一愣：“什么意思？”
“最近我们不断遇到袭击，我想肯定是因为‘那件事’带来的报复行动，当时如果我没有答应高尔芙的请求，也许现在就不会……”
极光“哼”的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只是……”
“无论是什么决定，做了以后就没有必要再去后悔了，我们是无法逆转时间的。”
听极光的口气并无异样，火鸟稍稍安心：“这么说的话，先生您也不恨林冬吗？”
“我为什么要恨他？”
“您和他……”
“如果说是上次的事，那是我个人的决定。”
极光猜到了火鸟的心思，电子义眼的红光如同烈焰：“别做蠢事。”
火鸟全身一震：“蠢……事？”
“我不喜欢不必要的重复。”
“是，先生……”
被极光说破了心事，火鸟怅然若失，心里如同塞了铅块。她闷闷不乐地跟在极光身后：“但是，先生，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极光再次停下脚步，并不回头：“看样子，你变了。”
“……咦？”
“你已经不想死了吗？”
火鸟茫然：“死？我……我一直都……”
“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坚决了。”极光嘲笑了一声，“到底是谁让你改变的？”
“是谁让我……？”
“林冬，还是高尔芙？”
火鸟默不作声。
极光仰头望向夜空：“现在对你来说，死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对我来说……”火鸟犹豫着，“没有什么特别的……”
“哼。”极光轻声冷笑，“你现在就像那些东西一样。”
“那些东西？”
火鸟顺着他的视线仰起头，夜空中除了星光，什么都没有。
——极光是在捕捉夜空中的星辰吗？
——我像天上的那些星星一样？
火鸟茫然无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极光也不解释：“既然你现在还不明白死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你就继续这样活着吧。”
火鸟有口无心地“嗯”了一声，对极光的话还是不明所以，但一想到以极光那么执拗的脾气，接下去恐怕还会接连遭到袭击，就不免暗暗着急。
“不管怎么样，为了先生，我必须这么做……”
火鸟暗暗下了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