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二
极光懒懒地躺在地板上,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他的右手抓着胸口的子弹项链,眼神迷离,嘴里喃喃自语着。
火鸟跪坐在他一边,脸色漠然,只有偶然转头看向极光的时候,目光里才流露出一丝温暖和柔情。
自从和林冬车斗暴露出弱点后,她就一扫曾经居家女友的甜蜜,在路上疯狂地寻求自杀的机会,在家里则是暮气沉沉,宛如一个自主行走的人偶。
极光对火鸟的反应毫不在意,火鸟受伤他就趁她沉睡(充电)时默默修理,火鸟发呆时他就自顾自地跑去健身,火鸟有意无意地和他说话时他也有意无意地答非所问……
在林冬为火鸟更新契合度系统数据后,极光迫不及待地试了两圈,发现在全速模式下,火鸟还是免不了出现问题,但整体性能却得到了很高的调整。
“影响契合度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在于车手。”
林冬留下的这句话看似简单,仔细推敲起来却是意味无穷——
极光懒得去理会,只是本着根深蒂固的习性继续着过去的生活,但他对火鸟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过去的“垃圾”、“废物”以及偶然像是口误的“火鸡”称呼逐渐减少。
对火鸟来说,这真是莫大的幸运,她多少已经了解极光的脾气,并不奢望极光对她的态度有本质的改变,哪怕只是些许也心满意足。
只是空下来时,想到不能达成“协助主人常胜不败”的使命,火鸟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控制不住时就忍不住跑出去找人夜间车斗,顺手抢走对手的零部件,尤其是发动机(部分)作为战利品,不时地给极光带去麻烦。
“……”
每次看到“捡破烂”回来的火鸟,极光都是默默无言,既不褒奖也不斥责,只是默默地替她修理,然后收拾残局——变卖零件。
靠着火鸟的“玩命”,极光倒是不怎么担心缺钱,可火鸟的修理也不是修补玩具那么简单,日子一长还是捉襟见肘。
“不如还是答应他的邀请吧?”
火鸟也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努力收敛夜间车斗的恶习,一边劝说极光答应时界的邀请去特交警总局兼职,但无论几次提起,极光还是一口拒绝:“我不是特交警的狗。”
今天也是一样,只是无论火鸟提几次,极光也没有显得不耐烦。
“先生……主人说的太重了。”
火鸟怯生生地朝着极光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他的头发,但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再这样下去,先生……主人的钱就真的不够了,我……我也不想总是出去抢……”
极光面无表情:“那就别去。”
火鸟坐立不安:“但是……”
“即使你死了也无所谓。”
火鸟身子一震:“我……死了也……?”
极光说的“死”应该是因为电力耗尽,加上无法修理导致不得不进入长期关闭的意思吧?火鸟虽能理解,心里还是忍不住哀伤:“先生……主人,我……”
“你什么都不用想。”
极光举起右手,看着自己的电子机械手掌:“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够了。”
“做好我自己?”
“你是什么?”
“我是……人型车。”
“就是这样。”
“是。”
在极光心里,火鸟永远都是车子吧?
换做林冬,哪怕只出于安慰,他也一定会说“在我心里你是我最重要的同伴”什么的。
高尔芙真是幸福啊。
火鸟心里对高尔芙充满羡慕,也为自己的遭遇感到遗憾,可仔细一想,极光显然没有“没钱了你就去死”的意思,心里稍稍释然。
只是——
“先生……主人……”
极光有些烦躁:“你到底叫我什么?”
“是……那么……先生。”
火鸟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更熟悉的“先生”,也想要看看不把极光当做“主人”时,极光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当然结果还是让她失望。
火鸟暗暗地叹了口气,又一次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摸在极光的机械手掌上:“可是先生,没钱就是没钱,您该不会也去抢……”
“愚蠢。”
极光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不需要做那种无聊的事。”
“是,可是……”
“我的手很有趣吗?”
“不……”火鸟的手颤抖了一下,缩了回去,“可能……是因为都是机械的原因,所以忍不住就……”
“钱会来的。”极光答非所问,“那家伙不会放弃的。”
“那家伙?先生说的是时界吗?”火鸟觉得不可思议,“您不是拒绝他的邀请了吗?”
“他不会放弃的。”
火鸟仔细一想,明白过来:“对,因为您是世界第一的极光先生。”
“不仅仅是这样。”
“不仅仅……”
极光转过头去:“我的银行账号你知道吧?”
“是,我帮您去取过钱。”
“把账号锁定在你的系统里,今后由你来管理。”
“咦?”火鸟大感意外,“今后由我来管理先生的财务?”
“有异议吗?”
“不,没有!”火鸟兴高采烈,“我会好好负责的,谢谢先生对我的信任……”
“这样你就不用经常啰嗦钱的问题了。”
原来极光是为了堵住火鸟的嘴才……?
火鸟起先感到遗憾,但仔细一想觉得极光只是托词,她强忍着要笑出来的冲动,抬头看了看时钟:“先生,我该去准备午餐了……”
——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啊。
火鸟心情大好,跳起来就要跑去厨房,忽然停下了脚步:“先生请稍等,有电话……”
“电话?”
“我的车内电话,是……高尔芙打来的。”
“嗯?”
极光有些诧异,火鸟也十分意外和不安:“先生,我该……”
“接吧。”
火鸟犹豫着接通了高尔芙的电话,互相通话一分钟,火鸟转回身来,神色有些紧张:“先生,我……有一个过分的请求。”
“嗯?”
“我想出去一次。”
“那就去吧。”
“我……”
火鸟还是迟疑着没动,极光不由得好奇起来:“怎么?”
“我……”
“你们说了什么?”
“是……”火鸟不敢在极光面前说谎,“高尔芙拜托我去帮助林冬。”
“……嗯?”极光一愣,“什么意思?”
“林冬在Z1区遇到麻烦了。”
极光皱起眉头:“Z1区?那家伙去那里做什么?”
“高尔芙因为特别原因不能过去,所以请求我……”
极光神情古怪,但并不坐起:“你准备怎么办?”
“我……”火鸟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应该去。”
“嗯?”极光冷笑一声,“你喜欢上那家伙了?”
“不是的!”火鸟着急地解释,“我只对先生……那个,林冬他帮我我们的忙,我觉得有必要还他人情,您认为呢,先生?”
火鸟说的自然是林冬帮忙更新契合度系统的事,何况他们两个还有着口头上的约定。
极光心知肚明,却还是不肯表明心意:“现在是我在问你。”
火鸟愣了一下,终于没有犹豫:“我……觉得应该去,不过先生反对的话我可以拒绝。”
“去吧。”
“先生……?”
“他是我的猎物,只有我才有资格击败他,别让他随随便便就死了。”
“先生……”
——真是个嘴硬到让人为难的世界最强车手啊。
火鸟会心一笑:“那么先生不去吗?”
“我有我的事。”
“是,那么我走了,请放心,我会保证林冬平安无事的。”
极光没有回答,等他转过头来时,火鸟已经离去了。
“……人情?”
极光不屑地嘀咕了一声,举起手来,看着他的机械手掌,嘴唇微微一动——
“别死啊,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