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二

一辆警车在路边一家小小的咖啡厅边停下,下车的警官正是楚河,他站在咖啡厅门外站了几分钟,小心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异样,整理了一下制服,推门而入。

整个咖啡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见楚河进来,那人也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楚队。”

楚河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位熟悉又陌生的前辈,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心里更是翻江倒海,种种情绪纷至沓来。

好久,楚河才冷冰冰地应了一声:“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我倒觉得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林冬打了个响指,服务生从暗处闪身出来,为两人端上两杯咖啡后悄然退去。

林冬为楚河拉开椅子:“楚队,请坐。”

楚河有些犹豫,没有立即落座。

林冬理解地一笑:“不用担心,楚队,我可以保证这里和你们那里的咖啡厅一样安全。”

楚河迟疑了一会,终于上前坐定,顺手将警帽盖住了咖啡杯,林冬又是一笑:“楚队是在担心我意图不轨?”

楚河面无表情:“这是我的习惯,谈公事时绝不喝水。”

“楚队的意思是今天我们谈的是公事?”

“如果是私事,我根本就不会来。”

“那就最好不过了。”林冬在楚河对面坐下,“既然这样我就单刀直入了,今天约楚队出来就是想要谈一谈今后双方的动向。”

楚河脸色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要和我谈判?”

“还不能这么说,这次烧街并没有足够的谈判资本。”林冬有些尴尬,“确切地说,我觉得双方应该各退一步。”

楚河的脸色转为不屑:“你也知道你们没有谈判的资格,为什么我们要让步?”

“楚队说错了一个地方,不是‘你们’。”林冬的眼神十分复杂,“我今天只是受他们的委托而来。”

楚河目光冰冷:“那你就更没资格和我谈话,想要地位对等,就让烧街的首领来。”

林冬苦笑一声:“那样一来就不是谈话,而是约架了。”

楚河目光一凛:“你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林冬显得很轻松,“烧街可没有威胁特交警的资本,但要拼个两败俱伤还是不成问题的。”

楚河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我无法想象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看来你真的已经忘记过去是什么身份了!”

林冬却安如泰山:“就因为我还记得,今天才约楚队出来,否则我们今天就是在公路上见面了。”

楚河朝着桌子猛力一拳,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但他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还是耐住了性子:“你凭什么认为我愿意和你谈话?”

“就凭楚队今天来了。”

“那又怎样?”

“而且楚队是一个人来的。”

“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楚河只觉得语塞,心里的怒气也慢慢地散去,他就这样静坐了片刻,终于换了个轻松的坐姿:“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想要和我们停战?”

“一点没错。”林冬毫不掩饰,“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好处?”楚河一脸嘲讽,“对烧街来说当然有好处,对特交警来说呢?当年特交警全力对付烧街,不,对付蛇鹰的时候你也是其中一员,现在你却帮他们来求情?你不觉得很可耻吗!”

“我不觉得。”林冬摇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特交警,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楚河气愤之余,不免有些惊诧:“到现在你还冥顽不灵?”

“真正冥顽不灵的是楚队吧?”林冬目光如炬,“楚队既然是老爹的得力干将,应该也学到了老爹的一点本领,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看不透,我真为老爹感到不值了。”

“不许你对老爹出言不逊!”

楚河骂了一声,但有些色厉内荏,只是此刻心里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霍然站起身来:“我实说了,这次不把烧街彻底烧光我们绝不会收兵的!”

然而林冬并不胆怯,更不退让:“你还是太冲动,楚队。”

“你闭嘴!”

楚河目眦尽裂,嘴里快要喷出火来:“一切都是烧街咎由自取!他们公然越狱!他们暴力拒捕!他们撞毁了我们的警车,重伤了我的同僚和下属!这还不是全部!我早就告诉过你,烧街就是冬雀市的毒瘤,垃圾!我们现在是为了冬雀市,为了冬雀的市民在战斗,为他们扫除后患!他们没有资格和我们谈话,你去告诉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

楚河的脸快要撞到林冬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林冬一脸,林冬虽然默不作声,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为难,甚至痛苦。

楚河说的没错,真的没错。

林冬过去同样如此,楚河今天这番话,他也曾对同僚们宣泄过,如今被楚河勾起回忆,不由得满心沧桑。

只是如今解释什么“烧街不全是你想的那样”都是徒劳,林冬就这么一言不发,等到楚河发泄完了,这才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尝一尝吧,楚队,这是特意为你选的。”

楚河不明所以,虽然坐了回去,但也没打算喝上一口。

“那么楚队听我说就好。”

林冬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眼前的形势看起来很明了,其实并不简单,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安排一切,试图挑起烧街和特交警的斗争然后坐收渔利。”

楚河“哼”了一声:“烧街只和特交警开战?现在连精英武警都被牵扯进来了!不,准确来说是烧街主动和精英武警开战,无意中牵涉到特交警吧?”

“问题就在这里。”林冬目光如炬,“我就直说了,从一开始精英武警就只是个幌子,幕后黑手的目标就在特交警!”

“笑话!”楚河额头冒出青筋,“你当你是谁?福尔摩斯还是波洛?这种幼稚的推理你也说得出口?当时在场的人只要长眼睛都看得清楚那个叫黑隼的干了些什么事!”

“我今天就要证明这一点。”林冬成竹在胸,又大了个响指,刚才那个服务生不声不响地冒出来,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两人桌上,悄然退下。

楚河一时搞不懂林冬要做什么,也不说话。

林冬打开电脑:“楚队请看,这是我从黑隼的行车记录仪上调取的完整视频,这个视频楚队可以带回去和特交警的记录视频比对,看看我有没有动过手脚。”

楚河点了点头:“我当然会。”

“那接下去就要浪费楚队一点时间,和我一起看一遍了。”

“不必了。”楚河摇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过我不是赛车手,听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调调,你就直说吧。”

“那好。”林冬又打开了一个程序,只见画面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直线、曲线、方块……一起构成一幅毕加索风格的古怪图画。

“这是黑隼从头到尾的行车轨迹图。”林冬解释道,“我花了一个晚上画出来的,这张轨迹图楚队也可以带回去请专家比对,看看我是不是在胡说。”

楚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刚才说的问题就出在这些行车轨迹上。”

林冬取出绘图笔,在电脑画面上标注了诸如“黑”、“武A”、“特A”等字样,显然是代表了当时在场的所有车辆。

“现在有个问题要问问楚队,如果你是黑隼,在夺车的情况下要会怎么逃跑?不要考虑,凭你的本能来决定。”

林冬把绘图笔递了过去,楚河皱了皱眉,看了几眼,取过笔在上面画了一条曲线:“以我的能力大概就是这样。”

“那么换作是我,会这样。”

林冬把楚河画的线转换成红色,然后又换成蓝色,在上面画了一条曲线,跟着又换成黄色:“黑隼的实力介于我们两人之间,他最有可能的是这么跑。”

林冬在画出黄线后,楚河仔细看了,发现三条线实际上非常相似,在想象中也是最安全,最不容易和在场警车发生冲突的,即使现场情势多变,只要技术过关再控制好车速也能以最小的代价突围。

“然而黑隼的实际行车轨迹是这样的。”

林冬在画面上画了一条黑线,这条黑线的扭曲程度大大超出了安全范围,而且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身处现场自然发现不了这些,现在一分析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楚河不由得愣了:“你……你是说……”

“没错。”林冬放下笔,端起杯子,“我们都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