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一

白色警车一路疾驰,灵活地在繁忙的车流间自由穿行,只是没有闪警灯也没有鸣警笛,不像是在追击犯人,更像是日常训练;然而,前方一辆蓝色的跑车正加足马力,不断地强行加塞、超车,把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搅得一团糟——

显然这并不是训练,更不是演习,而是一次能让整条高速公路都陷入骚乱的追逐战。坐在蓝色跑车里的人,想必是身犯要案,所以他才能如此不顾一切,加速!加速!再加速!

驾驶超跑的车手身手不俗,在警车的追击下没有自乱阵脚,还借着超车的机会,让无关的车辆不断被卷入其中。那些倒霉的驾驶员难免手忙脚乱,行驶路线也变得错乱,反倒是把警车的行进路线给封死了。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拉响警笛是最好的办法,由于特交警们时常在高速公路上进行实战演练,冬雀市的驾驶员们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警笛一响,警灯一闪,所有的车辆都会按部就班地自觉靠边,为特交警们让出通路,有些经验老到的车手,甚至还会在前方帮着堵截。

因此多年以来,这条高速公路一直被犯人们视为禁地,别说是普通车手,就是真有两把刷子的,也不敢随便上高速去赌运气。

可今天这辆蓝色超跑却是个少见的例外。

同样的,驾驶警车的特交警也是个怪胎,不知道是因为初来乍到不识门路,还是对自己的车技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论前方道路的车况如何混乱,他就是不肯拉响警笛,只顾一心一意地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过,这位警员的车技确实非同一般,面对逐渐失控的车流,他一直显得无比的镇定。虽然前路时常被封堵,但只要出现空隙,哪怕是一闪而过,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穿行过去。

这一白一蓝的两色疾影,仿佛把身边的车辆都当成了陪练,就像是一位享誉世界的车手正在为后辈们表演毕生的绝学一般,让被超越的驾驶员们连连惊叹。

一番追逐硬是没能拉开距离,不可一世的蓝色超跑慢慢地有些慌张起来了。

从车手的技术和头脑来看,蓝色超跑的驾驶员显然不是第一次冲上高速,说不定他已经把这样的追击当成了游戏,可他却没想到今天跟在后面的特交警如此棘手,使出浑身解数都无可奈何。

在紧张的心理作用下,他的车速和方向也跟着出现了偏差,转眼之间,车距就被警车追上了一大截。

就在这时,警车终于拉响了警笛,身旁和前方的其他车辆立刻本能地开始闪避,使得蓝色跑车像是海中的孤岛般暴露在了前面。

这个古怪的特交警该不是故意等到现在才拉警笛?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其他车辆的绝对安全,还是刻意地装酷耍帅,或者说纯粹就是为了戏弄目标?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特交警也未免太年轻气盛,太自信爆棚了吧?

目的这奇怪一幕的驾驶员们,无不在心里冒出这样的疑问来,但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或者说被这位特交警的车技所吸引。只可惜没有人能够跟上追逐中的两台车子,因为光是在高速公路上驾驶就已经需要他们全神贯注,更别说在刚才的道路还一度陷入混乱。

不过所有人都认为局势已定,因为他们在看到这位特交警的身手后,没有人觉得蓝色跑车中的犯人可以逃出法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蓝色跑车却做出了意外的举动,他的驾驶员没有放弃逃跑束手就擒,也没有加足马力孤注一掷,而是突然朝着旁边的一辆集装箱货车冲了过去。

集装箱货车固然沉重,然而蓝色跑车的撞击角度也极其刁钻,万一撞上,货车必定侧翻!

先不说蓝色跑车会因此报废,侧翻的货车也会在公路上引起重大事故,一场车祸在所难免,已经察觉到危险的车辆都开始慌了手脚!

事态紧急,白色警车毫不犹豫地朝着蓝色跑车加速。

想要将代价控制在最小,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跑车撞到货车前破坏他的行车轨迹。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就在警车即将撞到跑车的前两秒,本该朝着货车撞过去的蓝色跑车,竟突然调整了方向!

紧接着,在警车收势不住的撞击下,跑车朝着和集装箱相反的方向冲撞过去,撞断了护栏,然后径直坠入江中——

“啊——!”

林冬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前方,发现自己此时正好好地坐在驾驶席上。

“又是这样,混蛋……”

林冬小声地抱怨着,他的额头被冷汗浸湿,呼吸十分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整个人觉得手脚冰凉,就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我说,你怎么了,林大警官?发生什么大事了,把你吓得和鹌鹑一样,脑子不会是有病了吧?”

听到身边副驾驶席上马耶那熟悉的嘲笑,林冬这才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马耶像小恶魔般咧开嘴角的笑脸,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马耶并不罢休,又是一番挑衅:“喂,你到底怎么了,林大警官?关键时刻不靠谱,我可是会很烦恼的,虽然你就这样去撞车,然后撞死或是撞残了,我最高兴了,不过你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撞死吧?”

然而她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你不是变成哑巴了吧?那你就好好听话,为我多赚点钱啊!再说了,我就坐在你旁边,你也不忍心连带着我一起完蛋吧?对吧,对吧?喂喂喂!”

林冬就是一声不吭,马耶不甘心地追问个不停,只是话里带了数不清的毒刺,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气得翻脸了。

不过林冬却是习以为常,在他看来,要是哪天她话里不带那么两根针,她就不是马耶了。

可要是继续沉默下去,马耶一定会唠叨个不停,到时候不气死也烦死了,想到这,林冬才有些勉强地答应了一声:“我没事。”

马耶不以为然地轻蔑一笑:“没事?没事怎么满脑袋都是汗,就跟个烂掉的冬瓜一样?喂,旁边有纸,上面有毒,爱用不用。”

林冬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来,擦干头上的冷汗,看着湿透了的纸巾,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不愉快的事啊?”

马耶眼珠一转,笑得有些阴险:“是不是想起了‘那件事’?”

“不是。”

即使马耶没有明说是哪件事,林冬也是心如明镜。

不过听到林冬这么说,马耶的脸上忽然冒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但紧接着却“嘿嘿”一笑:“真不是‘那件事’啊?没意思!本来‘那件事’可是我最想听,听了最高兴的……”

“闭嘴。”

林冬转过头来,目光十分冰冷,脸色也有些阴森,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他这样的表情实在罕见,马耶也被吓了一跳。

像是为了调节气氛,这位染着一头红发的辣妹吐了吐舌头:“不说就不说呗,动不动就吓唬人,了不起啊?”

林冬转过头去,岔开话题:“车斗什么时候开始?”

“我怎么知道!现在我又不是裁判,就连看看手机都不行!我说,我又不打算跑路,你把这玩意收回去行不行?你现在已经不是大警官了!”

马耶唠唠叨叨地抱怨着,赌气地抬起双手乱晃一气,原来她的双手被戴上了手铐,再加上被系上了安全带,整个人都无法自由行动。

眼看林冬还是无动于衷,马耶眼珠一转:“唉?该不会......你其实是有‘那个爱好’?要不要再来两根绳子啊?放心我不会反抗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喂喂!我在和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又死了?就算死了也给我吱一声啊!”

林冬也不转头看上一眼,更没心情听她胡言乱语,只顾盯着夜幕下前方的车道和灯光,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方向球,右手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地敲击,波动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