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四
林冬盯着马耶，好久不说一句话，目光却不像先前那么犀利，惊讶中带着怀疑，怀疑中带着不安，无比复杂。
不过马耶这次总算敢正视他了，还显得有些得意：“怎么样？这次我没有开玩笑，考虑一下吧，闪时哥？”
林冬沉默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请你再说一遍。”
“什么嘛！”
马耶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什么时候变得耳背了？优柔寡断的！听好了，我可不说第三遍！来加入我们‘蛇鹰’吧，我们帮你付清所有的修理费！”
林冬这次确实听清了，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蛇鹰”正是盘踞在烧街，规模最大的地下赛车组织团体，更是暴走族的乐园和庇护所，因为组织的徽标是“蛇缠鹰”图案而得名，同时也是特交警最头痛的对手。
只是这个组织一直藏得很深，林冬在特交警时期，曾经试图调查过这个组织，但是收获甚微，因此也有些忌惮。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来邀请他加入其中！
林冬相信这绝不是马耶个人的主意，想要拉一个曾经有特交警背景的人入伙，只怕“蛇鹰”上下都会引发震动，没有最高首领的拍板和主要管理者的支持是不可能通过的，马耶也不会开这种危险的玩笑，换句话说，其中的水相当深！
林冬的目光又变得犀利起来，盯着马耶好久不说话，试图想要从她的脸上套出什么秘密，然而马耶这回并不畏缩，或者说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样子，她真的只是奉命行事？
林冬疑虑就更深了，干脆单刀直入：“为什么要我加入？”
“不知道。”
马耶的回答很简单：“真的，我其实就是个中介人，上面怎么想的，我可说不上来，总之我把话传达给你了，你的回答呢？”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我拒绝。”
林冬毫不犹豫：“我不想糊里糊涂就加入一个不明底细的组织，再说了，我有我的原则。”
“是是是，我懂我懂。”
马耶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想说，你过去是特交警，是‘蛇鹰’的敌人，你也不想为了钱和你过去的敌人妥协退让，对吧？我说闪时哥，你是不是还当自己是特交警啊？现在你就是个快递员，而且马上就是个穷光蛋了，心里没点数吗？是不是被‘闪时闪时’的，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马耶这番话倒是一针见血，林冬都有些认同：“你说的对，但是原则就是原则。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和‘蛇鹰’过去算是敌人，你们想把一个敌人拉进组织，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阴谋？你说我怎么可能答应？”
“林大警官，你想多了。”
马耶揶揄地一笑：“和‘蛇鹰’是敌人？这是你个人的想法吧？你自己回想一下，从头到尾，你抓过多少‘蛇鹰’的人？别看我，我可是被释放以后才加入的，不算。再说了，那时候各为其主，各司其职，有点摩擦也是难免的，要是上层的大人物都那么小气，这么大的组织早就瓦解了吧？”
林冬不禁语塞，回想起来，在他的特交警时代，虽然努力调查过这个组织，但却没抓到过任何一个与其相关的人，要说和“蛇鹰”有过节还真说不上，这么说来，“蛇鹰”拉自己入伙，未必就是出于报复？
退一步说，如果“蛇鹰”确实不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
林冬有些犹豫起来了，但也许是昔日的职业荣誉作祟，他还是有些抗拒地摇了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拒绝。”
“别傻了，闪时哥，时代已经变了，你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和时间了。”
马耶看出林冬内心的动摇，趁势发起追击，就像过去林冬一口气把她逼入绝境：“那位大小姐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你不是不知道，拖一天少一天，你又怎么可能在两天时间里凑齐五百万？难道你想要去抢，或是去借高利贷？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是吧？”
林冬无言以对，一想到高尔芙现在的模样，他只觉得心里开了个大洞。
“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上面的大人物是怎么想的，不过，你是冬雀市最厉害的车手，这一点谁都知道，所以我猜，是不是他们觉得你是个人才，奇货可居呢？你想想看，我们无偿帮你支付了那么多钱，你怎么才能偿还我们呢？用赛车来帮我们赚钱是最简单的方法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们赌车？”
“拜托！我们是‘地下赛车’，不是‘非法赛车’！而且我们和官方赛车组织也是有联系的，谁会用赌车这种方法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啊？你知道组织里的‘清道夫’吗？那就是用来对付那些不讲规则的家伙的，说不定你以后就是其中的一员呢！怎么样？够了吧？更多的我也没法和你在这里细说，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马耶到底是伶牙俐齿，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林冬觉得无从反驳。而且，他的心里还冒出了另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调查一下这个曾经一直让他无从下手的神秘组织？这也算是他多年来的一个遗憾。
在最短的时间里凑到所有的修理费，修复高尔芙；
找到一个比快递员更能发挥他才能的工作；
调查神秘的“蛇鹰”，了结多年来的一大心愿；
和更多，更强的对手在赛道上正正堂堂地一较高下……
光是第一个理由，就让人无法拒绝，现在这么多理由加在一起，让人如何抗拒得了？
林冬已经心动，他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会，站起身来：“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这里见面。”
马耶显得有些失望和不满，又觉得不能催得太紧，免得林冬临时改变主意，于是她不再勉强，说了句“那就明天见”，忽然又对着林冬诡谲地一笑，伸出右手，摆出了一个熟悉的“和我车斗吧”的手势。
林冬一下回忆起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也比了一个熟悉的“我是新手”的手势，离开了酒吧。
马耶目送他远去，忽然“哼”了一声，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厌恶：“装模作样的家伙，还当是以前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光头大叔又递给她一杯血腥玛丽，对着林冬远去的依稀背影点了点头：“那小子，是个人物。”
“啊？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大叔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马耶嘲笑了他两句，大叔也不生气，一脸认真：“那小子如果加入组织，应该很快就能胜任‘清道夫’。至于他到底是王牌还是鬼牌，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我看好他。”
“哼！”
“你还在为过去的事恨他？不过，看来以后你没机会再恨他了。”
马耶没有回答，酒杯停在嘴边一动不动，脸上浮现起怨恨和狡诈……
这一夜林冬想了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晓，不过第二天同一时间，他准时来到了酒吧。招呼他的还是那个光膀子光头大叔，而且像是料到了他今天会带来怎样的答案，眼神显得很温柔，这和他那一脸络腮胡子，还有满身的伤痕实在有些违和。
林冬接过光头大叔递过来的水杯，两杯下肚，马耶才姗姗来迟。
她在林冬面前坐下，又把自己的“半球”钉在林冬面前，又向光头大叔要了一杯血腥玛丽，却是一言不发，等着林冬开口。
林冬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条件。”
马耶打了个响指：“哟呵——！我就知道！”
“不过我的条件希望你们也能答应。第一，马上把我需要的所有修理费用支付给我。”
“这是当然！”
马耶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甩到他面前：“密码是六个零，六百万，一分不少，多了的就当是你的入会费，上面是这么说的。”
林冬小心地把银行卡收好：“第二，我只参加夜间的活动，白天我还是快递员。”
“你不怕过劳死的话，随你便。”
“第三，我加入组织以后，不会参与任何像是赌车之类的非法活动，只会参加正规的赛事，这是原则，我不会退让。”
“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还有吗？”
“没有了，那么我先走了。”
“真性急啊！那位大小姐还等着你吧？也不急在这一时，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我骑车，不喝酒。”
林冬喝光杯子里的水，对着光头大叔说了句“谢谢招待”。
不过他刚转过身，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我还有个问题。”
马耶眨眨眼睛，露出狡猾的笑容：“想问什么？是我的三围吗？”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
马耶一愣，尴尬地转过头去：“这是……商业机密！”
林冬没再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大叔望着他的身影，赞许地点点头：“为了心爱的人不惜放下自己的立场和尊严，是条汉子。”
“啊？大叔你脑子是不是坏了？还是你真的是个基佬？再说了，他可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车子！笑死人了！”
“车和人，有时候是一样的。你既然恨他，为什么要拉他加入组织？”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上面的大人物一句话！我这个小小的中介人算哪根葱啊！”
马耶的脸上又露出了怨恨的神色：“别太自以为是了，林大警官！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