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三

一天的工作,不到半天就干完了,好不容易从各路豪杰的,各种各样的问候中杀出一条血路,林冬意犹未尽,骑着小电驴继续在路上突突突突。不过路人看起来是见怪不怪了,谁也不当回事,路上的汽车,摩托车,自行车,也不见有谁突然路怒症发作和他理论一番或是干上一架的,这么看来,林冬也算是“威名远扬”了。

只是现在林冬心情不怎么好,倒不是因为“无敌的寂寞”,也不是因为满大街的情侣肩并肩手牵手一路气死单身狗,而是刚才和赵队那番对话,让他有些不愉快。

“打算打算?我也想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就是个送快递的。”

林冬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仰起头来有些忧郁地望着天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好一会,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衬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只已经褪了色的古董怀表。

“12点,准点,收工,吃午饭,回家玩游戏。”

林冬的目标是最常去的一家小餐馆,老板熟悉,价钱便宜,饭菜合他口味,地点在另一条街道上,骑电驴走大路离此30分钟路程,抄小路再凭着他的车技,只要10分钟。

不过,林冬却有些犹豫,他当然准备抄小路,然而他也清楚那条小路意味着什么。

那条小路穿过一条名叫“烧街”的路段,路如其名,那里并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就连指示方向的路标上,都会刻意地画上一个表示危险的炸弹符号,暴走族,赌车,走私,黑市,都是那条路的代名词。

不过,幸好最猖獗的时候是深夜,白天有警察们的严防死守,还算太平。林冬也不只一次路过那里,每次飞驰而过,也不见得哪个暴走族跟上来和他较量较量,要不是知道那里的底细,没准还真当那里是徒有虚名。

林冬知道那里都有些什么,但他并不害怕,出于某些不能明说的原因,每次一闪而过的时候,甚至还期待着有谁能冒出头来和他纠缠一番,只是或许那些暴走族也都听闻他的大名,直到今天都没一个敢出来应战的。

想太多了,现在不就是个送快递的,还当自己是个大侠了?

林冬自嘲地一笑,调转车头,朝着烧街的方向前进。

然后,离烧街的路口还有两百米远,他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烧街是个无法地带,却并不等于死气沉沉,相反,该热闹的时候还是非常热闹,本来今天也不该例外,暴走族也是要过情人节的,只是方法有些粗暴,比如来个情侣飙车,飞车把妹什么的,过去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看着眼前那空空荡荡的街道,林冬有些不安。不仅如此,就连空气也有些沉闷,还有些刺鼻。

刺鼻?

林冬眯起眼睛,抽着鼻子,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警犬,这是他的习惯,每次遇到疑似危险的情况,他就会本能地变成这个模样——

不是因为气温,也不是因为街道上空无一人,空气里确实有些令人不安的怪异。林冬本能地感觉到有些危险,但又觉得这股危险气息离他还有些距离,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想必危险的由来也不过就是突然爆发大规模的街头飙车或是械斗,很快就会被及时赶到的警察们平息下去。

迟疑了几秒钟,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烧街,于是不再犹豫,朝着路对面疾驰过去。

可就在即将通过十字路口的瞬间,林冬忽然觉察到空气里飘来凶险的火药味,虽然不能立刻确定这是不是错觉,他还是迅速地停车,跳车,双手抱头。但还来不及卧倒,不远处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一阵爆炸气浪袭来,如果不是反应及时,林冬现在已经遍体鳞伤了。

节四

林冬一边翻滚,一边调整着姿势,以完美的防御动作,把伤害减轻到了最低,等到气浪完全散去,才飞快地起身,躲藏到了可以当做掩体的墙角。他小心地检查全身上下,发现除了衣服破了几处口子,没有其他的伤害,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但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松懈。

烧街虽说是非法活动的聚集地,但多年来还没有遇到过大白天就发生爆炸的事件,尽管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林冬还是迅速作出了判断。

第一,这不是冬雀市本地人做的,至少不是盘踞在烧街的非法分子在搞事情。

第二,这次爆炸只是前奏,接下去还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态。

至少第二点,林冬的判断很准,很快,远处就传来了激烈的枪声,还掺杂着惨叫。从声音的方向来判断,应该是发生在烧街的中心区域,那里地形开阔,不利于防御,想必防御的一方此刻已经陷入苦战了。

林冬背靠着墙壁,没有冲向中心区域,但也没有离开,只是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显得十分为难。按理说,身为一个快递员,现在应该做的是赶紧逃离现场,报警,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事外,回家吃饭睡觉打游戏了。

然而——

“不行……”

林冬叹着气,自言自语。

“这些事与我无关……大概吧。”

林冬闭上眼睛,后脑轻轻地撞击着墙壁。

“我没资格管……”

林冬拍打着有些沉重的额头。

“我只是个送快递的而已……嗯,送快递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相信专职防暴的精英武警很快就会赶来平息事态,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快递员瞎操心。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遭到攻击的一方会不会已经全军覆没?

林冬陷入了沉默,然而远处的枪声并未就此平息,反倒是越来越激烈,看来中心区域的战斗已经激烈到了白热化,林冬又犹豫了几秒钟,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朝着墙壁用力地锤了一拳。

“去他的!见死不救,还算什么男人!”

说着,林冬冲出墙角,压低身子,朝着枪声密集的中心区域冲锋前进。

从枪声的方向来看,林冬显然不是进攻方的目标,刚才的爆炸,如果不是失误,就应该是为了排除周边可能的危险因素和围困防御者,实施了全方位无差别的攻击。

这种很容易伤害到无辜平民的行为,简直是凶残至极,换句话说,进攻方绝不是普普通通的非法分子,更不可能是暴走族,而应该是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武装势力。

武装势力为什么会出现在冬雀市?于情于理都很难解释!

林冬心里无比震惊,但他的行动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滞,逐渐地接近中心区域后,为了防备万一,他趴下了身子,匍匐前进,很快,他就看到眼前出现了几具尸体。

仅仅凭着尸体身上的迷彩、军靴,和掉落在地上的武器,就能断定进攻方是身经百战的游击队、雇佣兵一类的狠角,如果不出动冬雀市攻击力最强的精英武警,恐怕应付不来。林冬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最担心的是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东西,然而他还是很快就看到了——

几具警员的尸体。

那不是普通的警员,是冬雀市武装力量仅次于精英武警,负责处理重大交通事故,并且在遇到突发暴力事件时最先出动的特殊防御机动队——冬雀特交警。他们的作战警服上绘有特交警的徽标“狮与盾”,象征着他们数一数二的防御能力,和负责突击的精英武警组成了最强的盾牌与长矛。

而今,连最强的盾牌也陷入崩溃的险境,只能证明敌人的战斗力是何等强悍,事态危急,无以复加。

林冬的瞳孔扩大了,他不顾可能会射向自己的流弹,跳起身来跑到特交警尸身旁边,一把抱起一个,用力摇晃:

“醒醒!喂!听得见吗!醒醒!”

只是,任凭他怎么呼唤,对方都不会醒来了,躺在身边的几位特交警,无一例外,都已经牺牲了。

“……妈的!”

林冬痛恨自己刚才的犹豫不决,他的拳头用力砸在地上,他的脸因为愤怒和懊悔而扭曲,他的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我来晚了!要是刚才早点过来……该死!”

林冬轻轻地将怀里的尸体平放在地上。

“放心,你们的仇,我来报!”

林冬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特交警的尸体上,然后扒下雇佣兵的作战服,捡起地上的突击步枪,从尸体上取下弹夹、手枪、手雷,等等,全副武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特交警的尸身。

“兄弟,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