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夕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角的汗水缓缓滑落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赤澄……何止乎？”冷曦有些好奇地问着。
“冷……咳咳，微明……休息一下吧，我们已经赶了……快四个时辰了，你也快受不了了吧？”夕澈气喘吁吁地解释着。
“‘兵贵拙速，不尚巧迟。速则乘机，迟则生变。’寻青玉事不宜迟……路途之中起何事尚未可知……犹宜留有余裕较为妥当。”
“可是你也在喘气了……我们不妨歇一下吧……到现在我们连早餐都没吃一口呢，是吧，小瑶？”
“罪孽之人……无权干预你们的决定……何须在意我的看法？”星海瑶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语调一如平常一样消沉。
夕澈苦笑地看向他的两位队友，这两人的性格怎么都这么极端呢？
一个坚持贯彻自己的理念，一个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主见，夕澈有些不知道自己夹在这二人中间到底该怎么样才好了。
“咳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然说我们都是修士，但微明你这样压缩时间太急了，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待会儿才会更有效率吧？”夕澈尝试以冷曦的风格来劝服他。
“先人有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吾等但节二日耳，安能谓此为‘余裕’哉？”
咕——
话音刚落，冷曦的肚子却因为长期忍饥挨饿而不堪重负地发出了悲鸣，抗议着他的暴行。
“唉。”夕澈看着有些尴尬地转过身的冷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微明，这几天以来你到底吃过了什么？”
这几日里，冷曦少有地几次停下来休息，却没有和夕澈二人一起啃干粮，而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水。”
“……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夕澈无奈的同时有些佩服起冷曦的毅力。身为修士，虽然各方面的素质远超常人，但终究是人，而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仅仅只有喝水而不吃其他东西并且能够维持高速赶路，这得是执念强成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啊？
“……吾离家所带之粮，皆已尽矣，不留余粟。”沉默片刻后，冷曦缓缓地开口。
“那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吃啊，这里还有一些，应该够我们撑到走出亘芜之漠了。”夕澈把几块梁糗递给冷曦。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吾已与魔女同行，已非君子所为，然，吾亦有吾道。吾不屑受魔女之食，毋越雷池。”
……你是怎么知道这就是小瑶准备的？夕澈不禁在心中暗叹冷曦敏锐的洞察力，虽然已经同行了五天左右，但是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和一个随时都在获取自己情报的人相处。
“……这并非是我……准备的干粮……”星海瑶少有地插了一句嘴，“……澈……早有出行半个月的打算……出发前已经买下了……”
欸？我也没有买过啊，明明就是你前一晚没睡准备的来着……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让冷曦知道了恐怕又要绝食吧？
“……”冷曦狐疑地看着星海瑶，转而向夕澈问道，“赤澄，可是如此乎？”
“……啊，是这样的。”夕澈急忙点了点头，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所以微明你不用顾虑那么多的，赶紧吃吧。”
冷曦轻轻接过薄薄的几片梁糗，半信半疑地啃了一口，确定完没有问题之后，不再顾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瑶，虽然说是为了冷曦好没错，但总感觉这样子骗他好像不大好吧？”夕澈一边啃着梁糗，一边压低声音向星海瑶问道。
“……不……我没有那么高尚……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星海瑶微微抿了一口壶袋里的水，“如果就这么放任他绝食下去……他饿垮了……谁来给我们带路？”
还真是很有你自己风格的回答呢。夕澈苦笑着挠了挠头。
不过，在旅途之中能像现在少有地享受这种平和的时光，也挺好的。
……
“赤澄，宜行矣。”酒足饭饱后，冷曦立刻催促着夕澈继续赶路。
“知道了。”夕澈拍拍衣服上的沙土，迅速从沙地上跳了起来，“走吧，小瑶。”
“嗯。”星海瑶乖巧地跟在夕澈身后。
“！！！”跑在前方的冷曦突然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微明？”夕澈不解地看着停下脚步的冷曦。
“知青玉下落者，仿若向吾等而来。”
“欸？”听到意料之外的消息，夕澈有些吃惊。
“……是想要抢夺……另一块青玉的人吗？”星海瑶的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胸前的另一半青玉，不肯撒开双手，像极了护食的小猫。
“……不，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吧？”
“赤澄。”冷曦严肃地看向夕澈，“吾虽不愿许魔女也，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切不可以己度人。”
“好吧。”夕澈无奈地点了点头，拔出背后的行云，开始戒备着素未谋面之人即将可能到来的攻击。
“银月。”冷曦轻声呼唤，纯白色的灵力逐渐浇筑成他默契的搭档，一人一灵，留意着远处的动静。
“……”星海瑶轻轻地在指尖聚集起灵力，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状况。
呼——
荒漠里，风诡异地刮了起来，居然让人在如此炎热的环境里后背一凉。
“好重的阴气。”夕澈不由得皱了皱眉，“明明还是白天，就算沙漠里的不能安息的逝者再多也不可能刮起这么浓烈的阴风。”
“赤澄，汝亦知之乎？”冷曦一边警戒，一边和夕澈说道，“无垠大漠，不乏者有二，一为黄沙，次则怨灵。然吾等已去五日，卒不见一怨灵，甚异哉。”
“……澈，好像有听到怨灵的声音了。”星海瑶小声地提醒着夕澈，为行云轻轻附上了灵力。
呜——
熟悉的婴孩般鸣泣声若有若无地从四处传来。
呜呜呜——
一个、五个、十个……五十个！
密密麻麻的怨灵四处向夕澈等人飘了过来，口中发出来自地狱深处的低鸣，令人不寒而粟。
“果不其然。”冷曦警戒地看向怨灵们，“以亘芜之漠其广，而无一怨灵作祟，诡矣。如此观之，吾等已陷某人布设之阱矣。”
“……现在应该不是感叹的时候，这群怨灵阴气太重了，恐怕在人世间停留已久，和之前遇到的完全不同，非常难缠。”夕澈凝重地看向衣着各异的怨灵们。
沙漠商人、塞外蛮族、沙场士卒、出行使节、远行游者、绿洲土著……众多身份不一的亡者们，眼神空洞地看向夕澈等人，步步紧逼过来，发出恐怖的低吼。
“呜——”
“澈……速战速决……否则……它们彻底包围起来……就麻烦了……”星海瑶一边凝聚起青色的灵力，一边提醒道。
“知道。”夕澈迅速寻找到包围圈的薄弱处，向前疾驰而去，准备强行突围。
“银月！请助吾一臂之力，与吾共度怨灵。”冷曦厉声喝道，与银月共同作战。
“……”星海瑶四指并齐，青色的锐利风刃在她小小的指尖蓄势待发。
“长虹！”夕澈身形一动，高速向前冲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和手中的行云一同化作战刃斩向怨灵。
铛——
头戴羽毛的蛮族壮汉怨灵冲上前来，双掌用力一合，被夕澈的行云斩得倒退了几步出去后，竟然硬生生地空手接下了白刃。虽说蛮族壮汉怨灵并非毫发无损，但是这点灵气的净化对它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好强！它们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怨灵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些怨灵明显和自然形成的怨灵不同，肯定是经过类似邪魔外道之人的培育。
如果其他的怨灵都像这个蛮族壮汉怨灵一样，可就非常难缠了。
到底是谁能如此精准地知道我们的路程，并且有降服这些怨灵的实力呢？夕澈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终风！”青色的风刃从星海瑶四指指尖斩出，向着前方的商人怨灵们疾速飞去。
铛——
商人怨灵们仿佛有着自主意识一般，在风刃到来前的纷纷举起了身旁各式各样和他们一同化作灵体的货物格挡，风刃与货物相碰，一同化作流光溃散开来。
“……”星海瑶面色似乎开始苍白起来，有些战栗地看着毫发无伤的商人怨灵们。虽然说她从目睹砂林语灭门之后心境发生起伏，以至于她现在无法完全发挥之前的实力，但至少存有斩杀灵狼时的七成左右，而这些商人怨灵们却可以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挡下风刃，夕澈不由得感到有些棘手。
“凝！”随着冷曦的声音，两道纯白色的寒光分别从木杖和银月的身上射向土著怨灵们。
“呜呜呜——”土著怨灵们纷纷跳着不知名的舞步，灵活地扭动着身躯，避开了致命的寒光，继续向着冷曦逼近。
“啧。”冷曦微不可察地冷哼一声，摆手示意银月暂时先停手等待时机，继续蓄积着灵力。
一轮攻击下来，夕澈等人虽然有所消耗怨灵身上的阴气，却始终没有将怨灵的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
“呼……”夕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怨灵们说道。
“看样子，是要打我最不擅长的持久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