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经过同学们的奋力拼搏之后,上午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但属于我的战斗,大概才刚刚开始。

在同班同学混杂着疑惑、惊讶、羡慕等诸般情感的视线中,艾琳·诗怀雅踏着优雅的步子走来,金色的波浪卷发随着步子在空气中轻轻弹跳,散发着成熟女性独有的诱惑力。

“穆子虚同学,可以邀请你一起用餐吗?”

——像这样,她向我发出了邀请。

望着那只向我递出的、几乎完全没有力量感的纤细手掌,我觉得我或许已经失去了做出选择的权力。

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这个岛上的食堂。

我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和食堂那种热闹的地方相比,我宁愿去超市随便买点速食食品,然后回宿舍稍微打个盹——午休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享受。

所以当我走进食堂的大门,被乱哄哄的谈笑声猝不及防地灌满耳朵时,我几乎产生了立即原路返回的想法。

“怎么了,穆子虚?突然停下……是发生什么了吗?”

在我感受到背部受到了某种撞击后,苏绮泺的脑袋从我身后探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紧接着,苏绮砾姿态优雅、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在我身边站定,这才转动暗红色的双瞳扫视了食堂一周。

“在那边。”

“啊、哦……”

顺着苏绮砾的目光,我很轻松地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艾琳,然后看见了……嗯……令人一言难尽的吃相。

与此同时,艾琳也看见了我。

“真慢啊,小子虚。”

大口咬着高热量的油炸食品,艾琳向我挥挥手,含糊不清地打着招呼。

尽管惊讶于艾琳的吃相,但擅自表现出惊讶的话一定会显得相当失礼,因此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快速地在餐台点了餐,然后来到艾琳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个标准的四人餐位,艾琳已经占据了最角落里靠近窗户的位置,阳光透过窗帘洒下,演变成斑驳的光影。

看了看身旁的苏家姐妹,我自觉地坐到了艾琳的身边,把另一边的两个挨着的位置留给她们。结果刚一落座,我的右脚就受到了来路不明的重击。

“咕呜!”

发出惨叫声的同时,我隐约看见艾琳的唇角扬起了得意的弧度。

“你又怎么了?”

“……?”

苏绮泺看过来,不解地歪了歪头。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苏绮砾,这次也被我的惨叫声所吸引,暗红色的双瞳中带上了一丝疑惑。

“没、没什么,不小心踢到桌脚了……”

苏绮泺和苏绮砾对视一下,对我的发言不置可否,开始享用午餐。苏绮泺选择的是配菜豪华的芝士焗饭,苏绮砾的则是卖相非常好的果蔬混合沙拉。

“哎,你一个男人居然只吃这点东西吗?”

艾琳把最后一块炸鸡干掉,然后满脸惊奇地看着我的餐盘。

我看了看面前全是蔬菜的低价套餐,和同座的其他三位相比,这已经完全不能用“简单”来形容的饭菜愈发显得可怜。当然,我绝不是讨厌肉食,更不是素食主义者,只是单纯地对排位考试持悲观态度,打算提前开始节衣缩食而已。

当然,这种有损己方士气的话当然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就在我思考着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时,苏绮泺已经接过了进攻权,率先向艾琳发起质询,顺便替我解了围。

“这无所谓吧,说不定只是穆子虚的个人喜好呢?反正今天也没有需要他上场的项目。倒是你们班上的那个大块头,他也是诗怀雅财团的人吧,怎么没和你一起?”

“这位是苏家的大小姐吧?和你家妹妹真像,都是这么不通礼节——怪不得苏石青先生从来都不让你们在正式场合露面。”

“答非所问,只会逞口舌之利——这就是诗怀雅财团的‘礼节’?”

苏绮砾适时地从姐姐那里接过接力棒,清泉般动听的声音里满是对艾琳的鄙夷。

“哼,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更何况,我好像从来没邀请过你们吧?”话锋一转,艾琳把目光投向我,“穆子虚同学,能请你稍微解释一下吗?”

和艾琳稍微对视着,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事实上,我会邀请苏家姐妹一同赴约的原因非常简单,只是单纯地对艾琳的邀约感到疑惑而已。在现在的关头,身为3班班长的艾琳对我发出邀请,这没办法不让我把事件上升到班级之间交流的高度。

但显而易见的是,我是没有办法代表1班的。

因此,我拉上了苏绮泺和苏绮砾——就像我在面对秋江月时做的那样。但我忽略了致命的一点——苏氏财团和诗怀雅财团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友善。

与之相当的,苏家姐妹和艾琳之间的关系显然也不怎么样。在军训期间,苏绮砾和艾琳已经发生过一次冲突,我本该注意到这件事的。

“唉。”

在长达三秒钟的沉默之后,艾琳率先叹了口气。大概是看出我没有作出解释的迹象了吧,她端起玻璃杯,把里面亮橙色的气泡水一饮而尽,然后坐直身体,摆出了前所未见的正色。

“算了,虽然和设想的不太一样,但我今天并不是来吵架的,既然你们想知道,那告诉你们也无妨。”艾琳轻抿嘴唇,稍微犹豫了一下,“没错,约翰是我们的人,那家伙是家族安排给我的保镖。至于他为什么没来——上午的失利让他陷入了不必要的自责,现在多半在哪里调整心情吧。而我之所以会和你们讲这些,正和我这次邀请穆子虚的目的相关。”

“哦?那就把你的目的说来听听。”

苏绮泺皱了皱眉。

“很简单,我希望能够和1班达成某种程度的合作。”

“是嘛。我们现在的成绩确实算不上出色,但3班的成绩也在平均线以下吧?我可不觉得弱弱联合就能在考试中取胜。”

苏绮泺率先对艾琳表示出怀疑,这种急先锋一样的做法确实和她的性格很搭。

“嘛,男生组的考试结果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但女生组的成绩我倒是心服口服。”艾琳看向在考试中发挥良好的苏绮砾,难得地带上了一点肯定的意味,“不过这仅仅是体能考试而已,想必1班也明白,夺旗考试才是决胜的关键。”

“可是我不觉得你有帮助我们的动机,各班之间难道不是互相敌对的吗?”

苏绮泺显然不是能够轻易相信别人的类型,而她的质疑也很有道理,因为艾琳也绝不是乐善好施的慈善家。

“这只限于各班实力均等的情况下,但你们也看到了,2班的突然发力恐怕对整个年级都是巨大的威胁。”

“所以你想联合1班针对2班?”

苏绮泺若有所思。

不,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是苏绮泺想得太多了。如果艾琳真的打算联合1班,怎么可会来邀请我而不是陈菲琳呢?

“我吃饱了。”

突然,在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一直陷入沉默的苏绮砾放下叉子,用餐巾纸细细地擦了擦嘴,做出准备起身离开的样子。

“哎,这么快吗?稍、稍微等我一下……”

大概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和艾琳互换情报吧,苏绮泺好像十分纠结的样子,甚至连午餐也没吃几口。在苏绮砾表现出要离开的态度后,苏绮泺才反应过来,大口扒了几下焗饭。

“抱歉,绮砾从小就有午休的习惯,而且她下午还有考试,我们先失陪了。”

苏绮泺草草地向我道歉,然后拉着妹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食堂。

一瞬之间,局面就变成了我和艾琳这位知名暴力狂的单独相处,这让我不禁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然而在我找好离开的借口之前,艾琳就用手臂搭住我的肩,把我按在了座位上。

“诶,你的两位小女朋友终于走了。难道没人跟你说过,带其他女人来赴女性的邀约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吗?亏我还特意支开了约翰那个傻大个。”

停、停一下,我可完全没听过你故意支开约翰这件事啊!

“嘛,算了,总而言之,搅局的人终于走了,既然没人打扰,我也就不和你猜谜了。”艾琳的手指在金发的发梢上绕着圈,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你其实不是1班的副班长吧?我有查过你的资料——在那夜的偶遇之后。很明显,你只是一名普通学生。那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席早上的会议吗?总不能连你们班上的那位酷酷的班长都是你的小女友吧。”

“关于……”

我正准备做出解释,但还刚刚出声,就被修长的手指挡住了嘴。

“别急着辩解,女人的直觉可是很恐怖的。所以不如来让我猜猜。”艾琳收回了堵在我嘴上的手指,毫不在意地搭上了自己的唇,做出思考的神色,“难不成你实际上是个厉害角色,那位班长只是你推出来的代理人?。”

什么啊,我还以为这个脱线的女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害得我吓了一跳。

搞了半天,全是些毫无根据的臆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