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得提醒你一下，”徐阶一只手推开楼道门，转过头谨慎地看着陆台，“你看到霍华德先生时千万不要惊讶——我的意思是说，惊讶是必然的，但千万不要表现得那么……过度。”

陆台紧张地抿了抿嘴，并没有回答。惊讶？难道说这个霍华德面容奇丑无比，或者说有什么残疾？如果是这样的话，陆台当然不会表现出惊讶。他懂得礼貌。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徐阶苦笑一声，“可是陆台同学你的话，我害怕你可能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好了，不要让霍华德先生久等。”

不该看到的东西？那是什么？陆台刚想提问，却发现徐阶迅速地推开楼道门，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他不敢怠慢，也跟着走了出去。

陆台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阴沉的、西装革履的老人，但他并没有。

实际上，楼道外空无一人。在六月下旬闷热潮湿的夜气里，就连蝉都不愿鸣叫。

“……呃？霍华德先生还没有来么？”

“嗯，霍华德先生肯定已经来了，你不是已经‘感知’到他了么？难道说，他跑去做别的事情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陆台一下子后撤了两步，目光猛然落在刚刚响起声音的地方——一片空气中。

那片空气变化了。一阵阵波纹自虚空中扩散，像是石子沉入透明的水中。一股寒气，一股完全违反现在的气温的寒气似乎凝结了空气，让水面成为了冰面。紧接着，冰面破碎了，一双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大手探了出来，像是在扒开一扇门。

——不，那不是手。陆台惊恐地睁大眼睛，呐喊堵在了喉咙里。那是一只湿湿黏黏的触手，卷曲着伸出水面，丑恶的吸盘似乎要撕下谁的脸……也许就是陆台的脸！

陆台下意识眨了眨眼，那湿滑的触手消失了。一位拥有着锐利的灰色眼眸、嘴唇薄得像刀子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原本空荡的街道中。

“霍华德先生，”徐阶很明显松了口气，“我以为您独自去找吴稚了。”

“这是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霍华德先生的中文出奇地好，“现在，我要跟我们这位新朋友聊一聊。”

陆台见到霍华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打个寒噤。刚刚出现在虚空中的触手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说是真实存在的？

“你看到霍华德先生时，千万不要惊讶……”

徐阶的提醒陡然冲上脑门。

陆台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眼前这位目光敏锐表情冷静的男子，究竟是人，还是什么怪物变的？！

“哦，这位朋友好像能看出来我的‘内在’，”霍华德先生灰色的眼眸稍微睁大了，“非常好，非常非常好。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资质的孩子了。”

“但，也会有危险的，对吧？”徐阶意有所指地问。陆台觉得他们在交流着一些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一些完全隐蔽在水面之下的东西。

危险，而且疯狂。

霍华德先生漫不经心地点着头：“风险和危险是当然存在的，当然。但是只需要把控好，就不会出现问题。我们的目的不是培养污染世界的疯子，而是培养对抗他们的战士。就像……”

陆台突然发现他听不懂霍华德后面的话了。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听不明白霍华德先生与徐阶的对话，但突然，他们似乎开始用英语交流了。陆台发现自己溜了号儿，心思完全沉浸在一片黑暗的问题中。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霍华德先生究竟是怎么出现的？那是一个魔术，还是说是魔法？那触手呢？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集中注意力。陆台同学，集中注意力。要不然你就会发现霍华德先生突然开始说英文了。”

陆台下意识地发问：“什——什么？他不是故意说英文的么？”

“当然不是。”徐阶笑了，“他一直在说英文，而我们听到的一直是中文。这是因为霍华德先生用他的精神波动改变了声音的震颤，使之改为我们听得懂的声音。但如果你走了神，那这种能力就失效了。”

“可是……可是这怎么能做到呢？”

“哦，这很简单。”霍华德先生微微一笑，“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理，一种知识，一种力量。所谓的语言只是来解释真理、知识，力量用的。如果你懂了这一点，就完全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你要适应这条规律，陆台同学。”霍华德先生轻声说，“你即将踏入的世界，无限靠近世界的真理。